从事艺术的路,或许需要一块自留地

人生有多专注,灵魂就有多敏锐。

我没有任何面对人生必备的能力。我试着整理自己一直以来和朋友的关系,发现这根本是一段枉然的助跑。我已经走了好远,好远,独自走了约五个钟头,却觉得还不够孤独,虽然是杳无人烟的山谷,却还不够寂寞。我和各种人度过浪费时间的时刻,我努力听他们说话,但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在现场,也不在其他地方。

这是卡夫卡的原话。我没读过卡夫卡,可一看到他的文字,就对应了上去。可见,这世间,卡夫卡虽然只有一个,但还有许多个只是没有能力或者机会发出类似心声的类卡夫卡。

我不在现场,也不在其他地方,那我在哪呢?如果卡夫卡回答说,我在我自己这里,在自己的这块自留地里。你会觉得卡夫卡狭促或者自私不?

古语有云:凡人目终日视他人者,心亦逐外走;心终日接他事,故目亦逐外视。营营浮光,未尝复照,奈何不病且夭耶。

故而,热爱艺术追求的人,你得有自留地,得开辟一块地,然后筑起篱笆,立起栅栏。

这个地,是凝聚个人精气神不至于外泄的地,是人间烟火透不进来的地,是你所有审美和思想在此完成熔炉运化的地。

一个人怎能在没有任何前提和指导的情况下,不间断地提高为一个完美的人,这种力量往往是靠艺术来创造的。

时间溶于自留地,做功做于自留地。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脑袋里的想识就开始主动排斥外界的干扰,理解和吸收先贤的哲思与光芒,慢慢过滤,渐渐沉澈,从而越来越纯净。

纯净才能观望到自身的五脏六腑,针头线脑,以及自我提升要去的方向和通道,褪去周围不必要的衣袂勾连,安定自身防止前倾后仰、左摇右摆的中轴线。

这种观望,不浮不燥,闭目即见自己之目,收心即见自己之心,不偏不倚。久而久之,使人的想识、精识、神识,三识一体,归位于一身,不再涣散,模糊和无力。自然滋生肃气、正气与雅气。前者是对先哲明月楼高的敬畏,中者是对世间凡俗一骑绝尘的凛然,后者是一种中庭月色正清明的愉悦。

始终坚信,自留地,是心性的自养,是力量的自培,是自我精神脊柱的纠偏。

那些可以独处的人,耿耿青天,雕云镂月。万笏吴山,孤庭独立。一个人独处,容易置身事外,也容易剥离自身,便于甄别人间的是非与正邪。

与时间对抗后,收摄六根不外驰,专注于思想与品质,利用思想有所选择地去淘汰,去改变,主动地放弃执念与浮夸。

思想指导人类的一切实践活动,也是唯一识别人与人是否在同一频率的工具。

比如,我认识一位画家,初观其面目神情,便无奇人异质。我相信岁月鉴定出来的,大凡毫厘不差。果然,一顿饭下来,言辞之间,从头至尾,不是鼓动大伙攀亲拉戚,就是拍胸脯做保证称兄道弟。在他而言,这些是他必备的生存能力。而与旁人来说,从其举手投足,及其心思的意图与精力耗费的重点所在,足可见其作品之气质与内涵。

人哪,如果只管外求,就容易看不见自己的优点,也容易将就自己的缺点,去糊弄别人。胡因梦谈到她与李敖,为期3个月零22天的婚姻时,说,爱情是消化需求的游戏,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婚姻的质量如是,作品的质量如是,朋友的质量亦如是。

用心,用灵魂去感受自己,感受周遭。声音也是有能量的。空气的密度随时空不一。每个颜色都充满暗示。同样是活着,懂养生的叫呼吸,不懂的,是喘气。女人是一个国家的质地和灵魂。每个人的磁场都有释放和吸收的功能,灵魂干净的人,他的磁场可以净化周围。一件艺术品,生命不绝的秘密所在,主要是它内在的呼吸,跟我们人体生理的呼吸同步,它绝不会跟生命拧着干。美的石头,之所以让人觉得美,莫名地可以亲近,也是如此,它绝不会违反人体的生理现象与需求,它有气,它在呼吸,它是活的。中医是中国独有的国粹,周易也是,古诗词也是……石头也是。别孤立国粹,它们内在必定有一个符合民族的内在心理和精神的强大关联之处。别拆开它们,它们其实都在一个分不开彼此的圆球里面。文字,其实是写给自己的。写自己,有纪实性和直接性,依托于现实,自己觉得有底气,靠谱。再扩大一点,文字也是写给爱人的。究其实,爱人也是照自己的模子找的。很多没有自己的人,是不可能有爱人的。如果你有了思想,你的观察力才会非常敏锐,非常准确,也能很快挖掘最重要的东西,能抓住跟自己的灵魂相对应的东西……你做无数只网去网大海的鱼,与你做一只大海般大的网去网大海的鱼是两个严重方向的事……

在自留地里,紧衣夜行。有多少愿心就有多少发心。相信一万小时的定律。相信只有强大个人的优点,才能反过来,认识到自我的缺点。相信生命的路上,用艺术去化险为夷去高屋建瓴。

生命的前半生,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生命的后半生,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来是谁?如来是国,是家,是友是师是亲人,更是自己。卿又是谁呢?如来是卿,卿是如来啊。

人情须耐久,花面长依旧。既不违背个人的思想,又须保存和提高前行的实力,那就固守一块自我纯净的自留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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