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在佯装愤怒的眼神里瘫坐在地板上,委屈地哭起来。这样的画面要是在六年前,我并不会觉得好笑,可现在的西西是六年级啊,婴儿肥的脸蛋流淌着泪水,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呜呜地狼嚎。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如此哭闹,自从去年八月份,两个小表妹心心和贝贝到家里来,她的情绪总是失控,很多时候是因为“得不到” “不得不” 和“想得到”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奔溃。
从去年书柜,书桌的组装配合不当到捍卫自己的所有物,西西感受到了长大后的痛苦。
再一次次争吵和挨骂之后,她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宠,不为别的,就单单是因为脸大了,手脚粗了,身体高了,年龄大了,不再可爱,不再可以撒娇,不再可以无知任性。
多么痛的领悟!看着她怔怔望着我的眼神,内心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触动了一下,像被一只可爱的蜜蜂毫无征兆地蜇了一下。
我之所以假装生气,就是想告诉她,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她才十二岁啊,连基本礼貌,礼仪都没有,跟牛羊马有什么区别,动不动就乱吼乱叫。
旁边看得入迷的苏苏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四目相对之下,她赶紧收起落井下石,吃瓜群众的心态,挺直胸膛,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却强装镇定。四年级的苏苏,学会了察言观色。
仅仅几秒钟,西西哭闹的痕迹抹去了一大半,哽咽地要求到,那我只给老爸演奏行不行。她期待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她才欣喜地坐好,顺便吐槽了那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原来西西是特别介意自己的一筐热血换得别人的冷漠。一周前,她与童年玩伴视频聊天,安安,萱萱都顾着玩手机,她笑脸相迎,虽然颇感陌生,但仍然礼貌地与他们交流,结果安安只是笑笑就低下头打游戏,而萱萱视线就从没有往镜头聚焦过,除了刚开始的打招呼,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自己的手机屏幕。
三个孩子曾经是玩得最好的朋友,在同一片天空,追逐着彼此,乐乐呵呵地玩耍,一起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聊着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
上了小学一年还会聚上一两次,也能相互交流彼此的所学所得,可是四年级的时候,安安的家庭反生变故,他回了老家上五年级,从此深圳不再是聚集地,而是承载他们回忆的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两年多的分离,彼此之间只剩回忆和陌生。
对于他们之间日渐淡去的友情,我们三个母亲都非常着急。于是有了这次三台手机的跨越千里的视频。过后,我们都谈起孩子之间的冷漠,连视频换一件好看一点的衣服都不愿意,就穿着睡衣来了个匆忙的视频。
可想而知,这次的视频会面不但没有激发到儿时的记忆,反而是增加了裂痕。西西原本对安安的印象是好学有激情,腼腆却暖心,对萱萱的记忆就停留在闺蜜好友,无话不说。可现实残忍地腰斩了这些美好,让西西看到六年级的安安是粗鄙无礼,沉迷游戏,同样高挑的萱萱眼里尽是冷漠。
逝去的友情再也无法修补,毕竟再华丽的舞宴都会曲终人散。炙热的友情经不起时间,距离的考验。随缘,惜缘,不攀缘,缘深缘浅皆有数。
圆圆的脸蛋被泪水洗刷了一遍显得水嫩嫩的。不忍心再让她难过,摸摸她的头,诚恳地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非常好了。你真诚有礼,虽然在穿着上随意了些,但也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现。用自己所学的钢琴演奏为逝去的友情划上一个逗号,以后是否还有重逢的机会就随其自然,不强求,不执着。”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西西换了一身休闲服,指尖划过黑白键,一首优美动听的歌《冬日的风》响起,苏苏认真地听着,不知道是惋惜一段友情的逝去还是被旋律吸引。
轮到苏苏演奏时,她调皮地对着镜头打招呼,完全看不出在几分钟前,她有多抗拒换衣服演奏曲子送给远在千里的父亲作为父亲节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