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人是一瞬间长大的,就像失望,也是一瞬间的事。
大清早去西安,五点的闹钟,父亲起的比我还要早,父亲执意要送我,他生性倔强,我拗不过他,而这样的场景已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无数次。
五点半,月光,繁星点点。
我靠着父亲的背,电动车从乡间的小路疾驰而过,混着微亮的月光,我看到两边的麦田,格外青绿,一阵微风,他们的脑袋晃过来晃过去。父亲突然问我冷不冷,我摇头,说不冷。手却紧紧的插进兜里,舍不得拿出来。那些微风,穿过我的毛衣,像一群群小蚂蚁,密密麻麻的爬满我整个肌肤,三月,那些微凉慢慢渗进骨子里。
而我,此刻更关心骑车载我的这个男人冷不冷。
父亲似乎说不完的话,路两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我只听到他说要我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晚上早睡,还有,多回家。一些生活琐碎的絮叨,以前我总说,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现在我一句话都不想说,我点点头,心里却一阵心酸,似乎有东西充斥着我的泪腺。
而我很久没有哭过了。
小镇还未醒来,只有路两旁的街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一直以来,都偏爱这样的光,它让我觉得厚重和踏实,路灯照着马路,零零散散的学生骑着脚踏车飞奔而过,清脆的铃声,爽朗的笑声,臃肿的校服。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爱笑,直爽,青涩又傻气。
那些与美好有关的词语,用在那个年纪,全都不足为过。
在第一家开门的早餐店买了早饭,最早的一班车停靠在马路边,等着出行的人们。
同父亲挥挥手,示意他回去,转身就上了车。
选择靠窗的位置,透过车窗,我看到父亲迟缓的背影,迟迟没有归去,直到车子发动了,他的身影才渐行渐远,连同两旁的树木和街灯。还有点薄雾未曾散开,此刻的天地沉为一片青灰色。我插上耳机,躲开旁人的喧嚣,尽管那样,依然有声音传来,男人的,女人的,来源他们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因为晕车,我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整个人蜷成一块,尽管这样,一个急刹车,一个转弯,胃里翻江倒海,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难受极了。
曾经问过朋友,怎样可以不晕车。
朋友说,多坐几次,就好了。
只是,后来,没少坐车,却依旧晕车。我想,或许,有的东西从一开始便是注定好的,一开始,就不喜欢,所以这辈子,它都是讨厌的,我太偏执,赋予不了它美好的想象。
下车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还不到八点,整个西安城亮澄澄的,春节的彩灯还挂在树梢,早出的人们,拥挤的马路,热闹的路边摊还冒着热气。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我来说,格外漫长,像是一个世纪。
朋友发来消息:初晨,今天惊蛰,你最爱的节气。
才想起来,今天三月五号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节气,是高中,一次语文的作文题目,查了字典,才知道它的意思,惊蛰:过冬的小动物破土而出,当天气温回升。那个时候,脑海里涌现一幅幅画面,觉得美妙极了,兀自加了一句寓意着希望和新生。
时至今日,那篇作文的内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那个时候的欢喜和热爱也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是,在我心里,惊蛰就是新生,然而很久了,从来没有新生过。
以前总说,只要做自己热爱的,就别问什么前程,于是,本着初心,爱过很多人,相信过很多事,迫不及待想让这个世界看到自己。
可是,时光总是猝不及防就给你一巴掌。
不是真心总会换来真心,走了很久的人突然就说要离开,永远不回来,于是,很多个夜晚偷偷的难过,桀骜不驯的自己躲在角落,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只是,还带着一点点想象和不甘心。
当初陪你淋雨的那些人已经远去了,而现在,也不会再有人陪你淋雨了。
突然就明白了,开始和新认识的朋友勾肩搭背,吃饭,逛街,只是,很少说心里话,大多数时光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看书,画画,听歌,再也不怕谁离开,像个封闭的小动物。
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再有温度,突然觉得,人就是这样,跌跌撞撞,然后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角落,一个可以说很多话,掉很多次眼泪的地方。
年少时,爱远方,想流浪,去沙漠,现如今,二十几岁的光景,更关心家人。
热爱的东西越来越少,开始关心实际的问题,我看到,父亲的皱纹又多了,母亲又添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