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过的,莫过于当你遇见一个特别的人,却明白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或早或迟,你不得不放弃。
01
1947年6月29日,时光浅浅,岁月淡淡,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等待着死亡。或许是从先生走的那一刻开始的吧,毕竟我要是忘记他的。
很多人记者问我:朱安,你为他这么些年,值得吗?
我莞尔一笑对他说:他若离去,后悔可有期?他若归来?温暖可否一如既往?离别是永远的折子戏,但我已经习惯割舍。
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放下呢?毕竟他离开我已经11年了。
犹记得当年,那瞬间的回眸,却让我等候了终身。如今喝下一碗孟婆汤,但愿来生不要在遇见。
02
一寸相思,一寸灰,谁拿了流年,乱了浮生。
1906年7月6日,这是我大喜的日子。
火红的喜帕,不知耀了谁的眼,媒人在喊他的时候,他久久未动。
周围不绝如缕的声音传来时,他才恍惚抬头,对上我的喜帕完成了最后的仪式,我跟着媒婆来到房间,而他却已去陪客人。
月色凄冷,风的间隙竟然触动了我的皮肤,好冷,我悄悄地对自己说。
脚步声,推门声,唯独没有盖头掀起的喜悦声。灯光有些暗淡,他独自坐在太师椅上,翻书,不语。我瞥见墙角的一只蜗牛,在不停地爬动,很慢,仿佛那静止的时间。
犹记得5年前,因为父母的媒妁之言,我成了他妻,他成了我的夫,可明明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告诉我,他要离开。
冬季的雪花,是那样的美丽。可我的心,却如此薄凉。
他要走了,去日本留学。而我们的婚期令改,此时的我并不明白,繁琐的知识有何用?后来才知道,那是隔断我们爱情的锁链。
一曲成殇,你说莫失莫忘,后来花月生凉,淤积成病再无良方。
我从来不知道,5年时光竟然是这么漫长,仿佛家门前破旧的老水车,没有声音的嘶哑歌唱。
5年里,我不知流了多少泪,我很怕。
我怕他不要我,毕竟我大他3岁。
我怕他嫌弃我,毕竟他是读书人,我却不认识字。他也曾托婆婆对家里人说要我放脚,进学堂读书。
可我到底没听,如果我勇敢一些,去读书写字,去放弃我梦里时常因为缠脚出现的梦魇,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我,到底不敢。朱家红门高墙,母亲一遍一遍地说着:所有好人家的女孩都得缠足。所有的好女孩都是无才便是德,所有的女孩子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就可以了。这些令语让我无言,但我也选择顺从。
而先生,也听了母亲的话,回家娶我。
看到桌上的喜烛,燃烧一半的时候,我看见他朝我走来,可盖头掀起来时,我却看到我一生都难忘的脸。
失望,扭曲,心灰意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他脸色的样子,只知道他不满意。我心想只要以后体贴备至,便可深深感动他,但我没明白,没有温度的心,是暖不热的。
完婚的第二天,他没有按老规矩去祠堂,晚上,他独自睡进了书房。
第三天,他就从家中出走,又去了日本。
03
1923年,距离我们结婚17年,可17年来,我们竟然没有一个孩子。
这让我很是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记得有一次房东问我:“大师母,你不喜欢孩子吗?”我淡淡地说:“大先生连话都不同我说,我怎么能有孩子呢?”
回答这些话的时候,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泪水几经打磨在眼角旋转,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竟然有几分羡慕。
10月的北京有点冷,先生的肺结核发作,听着他难受不能吃饭的样子,我着急了。
那时候,我几番打听,终究找到一个办法。就是把大米泡了之后,一下一下砸碎,天天煮成米汁,还把鱼熬成鱼汤,端给他喝。
后来他病情稍有好转,我就天天给他做米粥吃。那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逐渐得到了缓和,因为他把我的卧室作为书房,这对我来说莫不是鼓励。
日子似乎也还算和美,直到有一次,他在吃饭时偶然谈到一种日本菜很好吃。
我为了奉承,就顺水推舟地说:“是的,这种菜我也吃过,的确很好吃。”没想到他却为此大发脾气。
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说的这种菜只有日本本土才有,中国没有,绍兴更是没有见过。
我没想到谎言经不住真实的衡量。犹如我下花轿掉的绣花鞋和那藏不住三寸金莲的小脚。为此,我后悔了好久,直到她的出现。
她是先生的学生,时常和很多朋友来和先生聊天,有时也单独来,和先生谈文说地。
从民国革命到变法图强,从中文到英文,从本地的家乡话到外地的方言,她都懂。
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以及先生眉眼之间的笑,让我这个局外人羡慕。为此我特意去打听了她的名字,许广平。
04
你我,路人,一路走到底的陌生人
我原以为她只是学生,没想到她变成了妻,而我变成了路人,一路走到底的陌生人。
知道他们好的时候,是在一个中午,那天她向先生撒娇问我们之间的关系。
先生冷漠回道: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太太。这是母亲送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赡养义务,至于爱情,我并不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端在手中的盘子被打翻了一地,响声震的他们都跑出来看。
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地看着碎片,宛若撒了一地的哀伤。
那一天,我没哭。那一夜,我的眼睛红肿不堪。
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的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1927年10月3天,那一天喜庆至极,悲哀至极,前者如许广平,后者如我。
听到他们同居的消息传来时,我对婆婆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先生领着一个孩子走来走去,而我很生气。
婆婆表面痛斥我乱想,可她忘记了她眼角的笑意挡不住。
后来许广平怀孕,我心已是悲凉。
有人曾问我为什么不争取,我眉头紧锁道:“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而我这一辈子只好服侍婆婆一个人了。万一婆婆归了西天,从先生一向的为人看,我以后的生活他是会管的。
后来证明我也是对的,我日后的生活一直由先生从上海寄钱供养;直到1936年10月。
知道他走的那刻,我的心空了。很空,很空的那种。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爱的是那个人,其实你只是爱上了爱情。
1947年2月,我生病了,越来越严重,但我却愿意迎接死亡的到来。因为这一刻,我好像等了好久。
有时候,我时常想:为什么会有一纸婚约?为什么要有父母之命?为什么我是朱安,却一生欠安。
我不懂,也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我总以为喜欢先生,之前是因为婚姻。之后是因为羡慕,羡慕他对许广平的那份爱情。
我以为我深处牢笼,他也不会幸运,可是他到底遇见了她。
我羡慕他对她的那份宠爱,我羡慕小海樱嬉闹地围绕着他们叫爸爸妈妈的场景。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或许早应该放手,那样或许会幸福一些。
1947年6月29日,那天的夜很黑,可在黑暗中我还是看见了先生。
先生对我说:今生,你受委屈了,来生找个好人家。
我笑着对他点头道:我会喝下孟婆汤,只愿来生不要在遇见你,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