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看羽戈的博客,知道他比我年轻几岁,也是通过高考走出一个封闭的小县城,不同的是他的城在皖北,我的城在鲁西。最近有些怀旧,看到《少年游》出版,马上订购一本。我的私心,是借羽戈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重寻一段少年的旧梦,这种想法,没有落空。
羽戈三岁时随父母从农村搬到县城定居,算是城里人了,我是地道农村娃,进县城是来读高中的。不过,看羽戈笔下县城南巷街坊诸般人物纷纷登场,那种气氛,与我在农村的耳闻目睹,约略相同。这说明,彼时的城乡差别,着实不大。
人上一百,行行色色。再小的地方,都有自己的不朽传奇,有老奶奶哄孙子的温暖故事,有感恩知报的“铁拐李”,有矢志复仇的“马二毛”,有名传乡里的“徐老鹰”、有四方闯荡的“曹和尚”。在旁人眼中,我们的传奇,也只是寻常,这一点儿不奇怪,想想旁人的津津乐道,岂不也常让我们大惑不解。
羽戈所说的奇人,我最感兴趣的是莫疯子,我们村当年也颇有几个疯子,不过都是真呆,不是莫疯子这种装傻。“他们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莫疯子对新闻联播的评价,深得我心,当时的小孩如果经常聆听,就是在接受很好的国民教育。他的结局是因为儿女瞒着他签订拆迁协议,服毒身亡。还有青林渡鱼行的老大张麻子,因为和城管相斗,生计无着,赔偿无力,居家远徙,横死他乡。我常想,他们生活的剧情,并非因为偶然的变故而急转直下,雷区中穿行,注定的悲剧中必然会有人成为主角。
羽戈的虽不“脱略小儿辈”,却能结交到老苍,这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我所不能及的。上学时,对老师,多敬而远之,于我而言,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大学的生活,我们完全不同。他在名校西政过的是狂歌痛饮,风扬跋扈的日子,师友切磋,学业日进,我投入的是一所普通的理工科院校,整天和公式、数据、机械、电路打交道,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四年,有欲无思,风平浪静。我的大学,行不过千里路,读不过百卷书,真正的读书,是在几年后考上历史系的研究生开始的。
回首往事,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因为被扔进狭窄的河渠中学会了游泳,便失去了飞翔的渴望。经常奇怪,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青春格外美好,后来明白,只是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生活,独一无二,不可重来。
(羽戈:《少年游》,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