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记忆|27、情殇

湖光美景流离,盈袖芳心相许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红楼梦》.曹雪芹

初夏的午后,阳光虽不是那么的炙热,空气却还是极其地沉闷,闷得让人喘不上气,闷得叫人心里直添堵。

大学校园的生活即将结束,再过半个月同学们即将离校实习,一个月的实习期满就是毕业,班上的学生就要彻底泪别校园,融入社会,海纳百川,各谋生计。

校园里的毕业班一片乱糟糟,失去了昔日孜孜不倦学习的繁忙,挣脱了往时上课点名签到的束缚,班里上课的人数稀稀拉拉,逃课的同学不在少数。有的在校园后的农场里争分夺秒地谈恋爱,有的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园里热火朝天地“攉龙”,有的头杵在图书馆里心急火燎地“熬油补裤裆”,有的在为寻找实习单位焦头烂额地四处奔波,还有的在操场上汗流浃背拼命地打球,正玩得热火朝天。

燕子心事重重,郁郁不乐,看着教室里雀喧鸠聚,沸反盈天地吵成一片,甚是心烦意乱,九曲回肠,转瞬间丝丝雨泣云愁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于是瞅了机会钻个空儿,溜出了因烦生厌的教室。

燕子独自一人走出教学楼门,穿过铺满树荫的校园小路,越过路边百花盛开的小花池,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农场里。燕子坐在农场湖边的歪脖子大柳树下,刹那间感觉浑身清爽,心情好了许多。

这棵歪脖子柳树靠着湖边,可能是吸收水分的缘故,枝繁叶茂,粗壮的树身倾斜到湖中,茂盛的枝叶倒垂在水中,也在湖边形成硕大的树荫。

燕子和刚就是在这颗柳树的见证下相遇、相识、相恋,俩人经常在夏日的晚自习后,相约柳树下,娓娓细语,谈学习,谈生活,谈感情,谈未来,甚是欢心畅意,每每谈到情深深意绵绵,柔情如胶似漆,燕子总是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刚那宽厚踏实的肩头,心里充满无尽的甜蜜。

这次燕子和刚闹了别扭,连续三天,燕子在午后和晚上依然独自禹禹而行,即使是漫无目的,最终还是在湖边柳树下落脚,呆呆地,傻傻地等待着他的出现,却又赌气地不想见到他,燕子心里充满了实足的怨气,至今难以平息,因为争吵的原因关系到俩人的感情能否维系一生,终成眷属。

芳草连天柳成荫, 柳荫下面等情人。情人歌声远方来, 只闻歌声不见人。燕子心中茫然一片,思绪万千,百无聊赖,于是拾起湖边的小石子狠狠地掷向湖水中央,瞬然间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不断地由湖心向周围荡漾开去,直到消逝成平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桃花庵歌》桃花庵歌 .唐寅

燕子来自于雁北地区,因生在春季,故取名为春燕,出生于矿务局职工家庭,班中同学昵称其为燕子。燕子天生就是一朵姹紫嫣红的花,出世就是一颗花颜月貌的种。燕子从小长得水水灵灵,脱脱落落,笑一下便是俊俏,走一步便是典雅。上大学的女孩子们正是柔情似水,含苞欲放,激情飞扬的黄金时季。燕子更是鹤立鸡群,就像出水的芙蓉,看一眼即是沉鱼落雁,拉一句话便是闭月羞花。

燕子长得亭亭玉立,乌黑的头发瀑布般一泻千里,如丝如缕,仙逸飘散在背;婉如月钩,芊芊细细的眉毛下,便是那双风情万种、杏雨梨云的眼睛,黑黝黝,水汪汪;未曾开口,嘴角一动,便是朱唇皓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温如春水,艳如桃李;举手投足间,尽态极妍,水木清华。燕子成为我们班最艳丽的班花,追求者甚多,就连我都不甘寂寞,曾为她倾心,落个白日做梦,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一场欢喜落为空!

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傅香粉,不自著罗衣。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西施咏》.王维

大学三年间,燕子的情窦就像不开花的铁树,任凭多少同班男生去追求,随意无数校友小伙去献媚,她都岿然不动心,嫣然不动情,直到大四毕业季,燕子偏偏喜欢上了刚!

刚来自于太行革命老区大山深处的农村,出生在山村教师书香门第之家,父亲为其日后志在四方,阳光刚强,取名为志刚,班中同学亲切的称其为刚。

刚个高一米八加,骨子里带着山中农村人的质朴善良,皮肤带点柔黑,长的阳光帅气,学习成绩优异,成为班中同学向往的楷模,学习的标兵,在全系都是佼佼者,连续三年获得全校“三好学生”、“优秀标兵”等荣誉及称号,同时连年获得学校的奖学金。

刚写的一手好字,在学校里担任着学生团委办公室主任,兼着学生宣传部长,学校里庆典、宣传等大型活动标语广告的手书都出自其手。刚还是学校书法协会的会长,应广大学生的要求,刚在课间闲暇时刻开办了书法培训班,适当收取一定的费用。总之在大学期间,刚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靠自己的奖学金和书法教学酬劳维系,几乎没有向家里伸手要过钱,燕子便是刚的“学生”,在大四毕业季,俩人彻底确立了恋爱关系。

人生不逢时,毕业恰逢教育改革“并轨制”,国家对毕业生不再进行统筹分配工作,让毕业生就业市场化,自找工作,自谋生路。当下的这届毕业生正好坐上了这趟“并轨制”的列车,坐的糊里糊涂,坐的迷迷茫茫。因教育改革政策刚刚出台,正处于过渡阶段,各省份各地区差异甚大,少不了有投机取巧,见缝插针,钻天觅缝之人。

于是有关系的直接进入机关单位上班,没关系的花钱也能变成关系户;企业单位职工子弟也能上班或者顶班;无钱无关系的只能流入瀚海如烟的社会,茫然一片,自求生存,各谋生计,甚至去工地做苦力,回农村种地养殖,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仅一个“愁”字囊括了毕业生找工作之难,难于上青天。

燕子属于矿职工子弟,依照政策再打点一下关系,拿着派遣证就能去矿上的单位实习,毕业后就顺利的进入矿务局单位上班。

刚生在山区农村,父亲已从山村小学教师岗位退休在家,种着几亩薄田,只能维系全家人的生活,既没有关系,又没有充足的经济支撑,所以刚如果不能在社会找到工作,只能回到农村。

时值学校私有化政策刚刚出台,民办学校就和雨后春笋般遍地滋生蔓延,彻底打破了公立学校垄断招生,教学老化的旧思想,老观念。市场化的学校,竞争激烈,给新型思维教学及提高教学质量注入了新生命,增添了新活力,也给民办学校的发展提供了天然的机遇和生长的沃土。

刚的父亲一生从事教育,热爱教育,更希望刚回到山区,积极响应国家政策,能够兴办一所民办小学,既能够为刚谋一条生存和发展之路,又能够解决山村留守儿童上学的困境。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功决不还。埋骨岂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夏日绝句》.李清照

又是一个日落黄昏后,燕子和刚相约来到了校园后的农场里。天色已近傍晚,微风轻柔的拂过湖边,扬起了朵朵柳絮,飘飘洒洒,向远处散去,也许是去追赶那或明或暗散散点点的星星。

空气中有了丝丝清凉,仿佛雨后落在花朵上的甘露,给燕子和刚带来阵阵香甜,沁人心脾,芬芳馥郁。若能取一杯清凉,犹如夏日的冰水;如能喝一口清凉,甚同冬日的蜡烛。二人独处幽静的湖边,情丝如缕,柔情四溢,人也朦朦,月也朦朦。

燕子依然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刚的怀抱,两人柔柔细语,谈感情,谈生活,谈未来,甚是温存,深感惬意。当话题谈到未来,谈到毕业后工作的问题时,两人同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沉默过后便是相互坚持,互相争执。

燕子坚持回到矿务局下属单位上班,力争刚也随其同去雁北发展,毕竟去雁北发展远胜太行山区,即使没有正式工作,在社会发展的生存空间,寻求工作的机遇远超太行山区。尤其是刚若是回到山区兴办学校,何日能够再次走出山区,刚那横溢的才华将被埋没在大山深处,一生的希望,一辈子的前途,难道就这样灰灰湮灭!

其实刚的心里更痛,痛的呕心抽肠;心里的伤口更深,深的刻骨铭心。刚何尝不想走出大学校园,陪着自己深爱的恋人,步入大城市,找一份安逸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过一个安稳舒心的幸福日子!但是刚还是牵挂着山区农村的老父母,心系父亲殷切的希望,更是眷恋着山区留守儿童的那一双双纯朴童真的眼睛,想为生养自己的山区农村出一点力,尽一份心。

夜深人静时刻,一片厚厚的乌云无情地遮盖了弯弯的月亮,湮没了点点的繁星,燕子和刚才感知俩人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争了个面红耳赤,闹了个怫然不悦,各自黯然伤神,郁郁寡欢,不欢而散,独自回到宿舍。燕子和刚的这个夜晚注定愁肠百结,心如刀割,彻夜无眠。

燕子看着湖面上波纹消失殆尽,想着往日里和刚的柔情蜜意,尤其是想到了转眼间毕业离校,劝不动,攻不破刚坚定如铅回山区办学的决心,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孤独,无助,失落,悲伧,就像麻辣烫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情到伤处,潸然泪下,任凭泪水划破了脸上的浓妆淡抹,随意泪水渗入了嘴角,淡淡的,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刚这几天心情沉闷,心烦意乱,暗自伤神,下午给学生上书法课,心不在焉,老是走神,好不容易敷衍完这节课,看看夕阳西下,也无心去吃饭,缓缓走出了教室的楼门,带着满腹心事,茫然一片,默默地沿着校园小路,漫无目的独自行走,不觉中转了两个弯,抬头一看已经走到了校园后面农场的小门口。

刚转身跨进农场,不经意的来到了曾经和燕子热恋的湖边大柳树下。只见燕子面朝着湖中心,背对着自己,两肩耸动微微泣哭。刚急忙上前把燕子轻轻地拥入怀中,燕子靠在了刚的怀中,尽情的哭着,用手轻轻地捶打着刚,发泄着自己心中无尽的委屈和压抑,心头的怨恨刹那间化为了温柔的矫情。

时间就像热锅上的蒸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觉间日落西山,夜色来临。燕子平静了许多,知道刚的志向已定,去意已决,唯留深深爱意难断,两人彻底的面对现实,遵从各自意愿,不再因爱生恨,珍惜在校的每一天,即使挥别校园,这份深情,这份爱意,咋能在两人心中画上句号,反将成为燕子和刚终生的牵挂。

爱,没有理由,缘于内心悸动;情,没有借口,缘于千次回眸。那一天,你为天涯,我为海角,两两相望;那一世,你为明月,我为清泉,三生华发,一生牵挂。这样的海誓山盟,那样的矢天誓日,往往受不了风吹雨打,禁不住残酷现实的考验。

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山伯英台合葬化蝶;仲卿兰芝孔雀东南飞;许仙素珍情断雷峰塔。其生死爱情,皆惊天地,泣鬼神,千人敬畏,万人感叹,流传千古,俱已成殇!

爱情不是铁打的,铜铸的,人生千种理由,万般无奈,燕子和刚坚韧的爱情就这样让现实重重地碾成稀烂,舞动炫丽青春的爱情,使其享尽浓情蜜意却留下累累伤痕,在校园里成为万分惋惜的传说,在鹊桥上变成永远沉寂的情殇,让人爱怜,使人伤叹,令人泪奔!

枫叶白苹秋未老,晚风吹泛轻舶。青山沥沥水茫茫。情随流水远,恨逐暮山长。 一点相思千点泪,眼前无限情伤,佳人犹自捧离觞。阳关休唱彻,唱彻断人肠。——宋代.赵长卿

扎根山区农村,志在千秋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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