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谈资中,死亡,一直是一个忌讳的话题。
大概在5、6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去,害怕到晚上一个人在被子里哭泣。
我甚至常常坐在沙发上,看着牛奶盒发呆,想着自己如果是那个牛奶盒该多啊,这样就能永远呆在那,不用死去。
我从没和人说过我脑子里的怪想法,也没有人和我说过死亡这回事。
直到20岁前后,时间走得格外快,前后经历了三场生死离别。但也没有人和我谈论过死亡,大家只是在做着孝子应该做的事情。
坦诚地说,离别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我会站在灵堂内,看着她的遗像发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她怎么了。
我甚至会怀疑,自己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她这么疼你,现在她永远的离开了,我却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
可是我会在某个夜里,毫无缘由地想起她们的模样,然后掩面哭泣。
原来对于生人来说,死亡是这样,走的时候热热闹闹,用后事的忙碌麻痹自己的痛苦。当闲下来时,就被回忆裹挟,悲痛无处可逃。
那对于离世的人来说,死亡是什么样的?她们能感受到我们的悲痛和思念吗?
直到读了雷蒙德·穆迪博士的《死亡回忆》,我找到了答案。
雷蒙德·穆迪原本是研究伦理学、逻辑学和语言哲学的哲学博士,后来因为对医学的浓厚兴趣,进入医学院学习,获得医学博士,并在医学院教授医疗哲学。
正是雷蒙德·穆迪复杂的学科背景,才让他有足够的观察力发现“濒死体验”这个现象。
在雷蒙德·穆迪的“人类意识在生死关头的超自然现象研究”中,他采访了150人在在濒死状态下的体验,推动了人类对于死亡的认识以及医疗界对于临终关怀的改善。
为此,《纽约时报》将他誉为“濒死体验之父”,丹麦给他颁发了“世界人道主义奖”。
生命最后一秒,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是濒死体验?
比如一个人心跳停止了,但通过医疗手段让他“死而复活”,这种患者感受到的,短暂的死里逃生的体验,就叫做濒死体验。
尽管每个人的濒死体验不一样,并且这种超自然的体验,很难用三维世界的语言来描述。但在雷蒙德·穆迪采访的150人中,他们常提到的有“脱离身体”、“回顾一生”、“铃铛声响”、“一束强烈的光”、“穿过黑暗的隧道”、“看到离世的亲朋好友”。
雷蒙德·穆迪根据濒死体验者经常出现的元素,构建了一个理论上“理想”的濒死体验:
一个人在生命即将结束时,身体的难受程度达到了极点,他听到医生宣布他死亡,然后在嗡嗡声中,穿过一条黑暗的隧道。
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像观众一样,看着医生正在抢救躺在床上的自己。他很惊讶自己脱离了身体,他想劝亲人们不要再哭泣,但他们听不到。
不久,他隐约看到了已故亲人和朋友的灵魂,或者是其他从未见过,但让他感到慈爱而温暖的灵魂。这个灵魂问他:“你这一生,有什么值得告诉我的吗?”话落,他的一生就像电影般闪过。
不知不觉,他来到此生和来世之间的边界,他突然觉得自己死期未到。但他又对这个平静的死后世界颇有兴趣,不想回到人间。但无论他的想法如何,他的灵魂还是回到了身体,活了过来。
之后,他试图和身边的人描述他这种感觉,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找不到语言来形容那些超自然的情景,人们听后也只是笑笑,认为他当时是病糊涂了。他再也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些,但这种感受,却消除了他对于死亡的恐惧,也重新认识了生命的价值。
爱,让他们“起死回生”
当被问到,他们是怎么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时候,他们也说不明白,只是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但那些回来的人中,最常见的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觉得自己这一生还有很多未尽的事,他们需要回来把这些完成。
一位年轻妈妈曾经回忆,在另一个世界,她感到宁静而美好,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再回来。
“在那光前,我觉得非常美好,真的不想回到人间。”
但她想到了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她知道她必须对这个家庭负责,把孩子抚养大,于是她回来了。
另一种是在即将跨过那条边界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然后他就回来了。
有位女士回忆,在她伯母去世前,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她祈祷,希望她早点好起来。好几次她都停止呼吸了,但他们把她救了回来。
有一天她的伯母和她说,“我去过那里了,我想要留在那里,可你们却一直为我祷告,要我活下去,我就没办法待在那里。请别再为我祷告了。”
后来,家里人听她的话,没有祷告,过了不久,她就安详地走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强烈的爱,让他们起死回生。
而那些内心失去爱,生前非常痛苦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一个痛苦的灵魂。
有位男子因为妻子去世而消沉堕落,最后他选择了自杀,但是被救了回来。
他说他的灵魂没有看到妻子,而是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他开始后悔:“真希望我没有自杀。”
所以那些想要用自杀来逃避冲突的人,灵魂到了另一个世界依然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自己的举动而造成的不幸后果。
人类是想象力丰富的伪记忆动物
看到这,也许你会有和我一样的疑惑:濒死体验究竟是由什么造成的,它是一种受药物影响的幻觉吗?还是人类丰富的创造力想象出来的画面?还是,只是那些受访的人们在无意识地说谎?
雷蒙德写这本书的时候,是30多年前,受医学研究的限制,这些疑惑,在雷德蒙的书里并没有详细解释。
但雷蒙德的研究,让科学界开始接受,并关注濒死体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身这一研究,探索人类的终极秘密。
日本作家立花隆就是其中的一位,2014年,在他74岁高龄的时候,立花隆走访了脑科学、心理学和哲学的最新研究者,试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立花隆首先去走访了美国的脑科学家,脑科学家们给他看了对濒死体验的最新实验。
科学家们把电极插入老鼠的脑部,再注射药物是老鼠心跳停止。医学界现在普遍认为,心脏停止后,大脑的血液供给中断,脑部就会停止活动。
但是对老鼠的脑电波放大研究,发现在心脏停止4秒后,还有细微的脑电波,持续了10多秒。
也就是说,人类在宣告死亡后,可能还有微弱的意识。
但那些濒死体验者们描述的画面,就是那微弱的意识造成的吗?
立花隆拜访了记忆领域的权威专家利根川进——日本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医学生理学奖的科学家。
利根川进认为,人类是很容易形成伪记忆的生物,因为人类大脑高度发达,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当人类的想象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在脑中形成伪记忆。
他们做过一个实验:把一张合成照片拿给一位从来没坐过热气球的女士看,照片上女士在热气球上笑得很开心。
专家们问她,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吗?她说没有。
但接下来几天,专家们反复问她这个问题,她竟然表示自己坐过热气球,并且可以说出在热气球上的很多细节。
所以,在某种情况下,人类会产生伪记忆。
科学家们对有伪记忆的人进行核磁共振检查时,会发现他们的发光部位,与回忆起真实记忆的发光部位完全相同。
也就是用核磁共振完全不能区分出真记忆和伪记忆,所以她认为那就是真记忆,不是什么伪记忆。
人们对于自己的伪记忆总是深信不疑,那那些濒死体验者的记忆,是不是也是通过丰富的创造力想象出来的呢?
只能说科学给了我们一种可能,但具体原因,我们依然无从知道。
就当死亡是要去做一场美梦
终归,死亡后,我们会何去何从,没有人能给我们答案,即使柏拉图在《斐多篇》里就有提及,肉体是对意识的束缚:
“灵魂从一个更神圣的国度下降到物质性的身体里,出生才是沉睡和遗忘,死亡是觉醒和回忆。死亡时脱离了身体的灵魂,思考性和理性比生前更加清醒,更能够认识到事物真正本质。”
相信人死心灭的立花隆在这次旅行的最后,走访了《死亡回忆》的作者雷蒙德·穆迪——相信死后有另一个世界的老朋友。
距离雷蒙德首次发表《死亡回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在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因为理论和研究的局限性,雷蒙德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虽然雷蒙德已经停止了对濒死体验的研究,但他和立花隆相信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像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说的——人生最终的目的是静寂无为,即追求内心的沉静。
对死的担忧,恰恰扰乱了这种沉静。如果我们拥有一颗平静的心,就可以做到思考死亡。就把死亡当作是要去做一个美梦,安然迎接就好。
不管造成濒死体验的原因是什么,我始终还是敬畏生命,敬畏死亡。也逐渐明白,我们之所以要去追理想、追成功,也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内心的自足。人生的终极目的是,寂静无为。
无论那些“死里逃生”的人所属是否属实,都用力去爱!而那些离我们而去的亲人,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你想在人生回忆里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