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梦霁,1994年出生,可谓年少成名。初识李梦霁其人其文,便是这本《一生欠安》里“孟小冬”的故事。总以为文笔练达,叙述沧桑,情感细腻的作者应是个经红尘磨砺,情艰意淡的熟女,不想竟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永志不忘,小姑娘。”这是《一生欠安》序言里作者引用“卡萨布兰卡”的一句话,早慧的女孩总多情。打开这本书,那些在历史长河里日渐模糊的佳人倩影,重又在我的眼前一点点的清晰起来。这本书记录了鲁迅原配朱安、徐悲鸿前妻蒋棠珍、名伶孟小冬、张学良夫人于凤至等十位民国名女子和秦淮八艳之陈圆圆、卞玉京等故事。
这应是一本特别的传记,作者在序言里写到,“遗忘太可怕,于是我写下此书,不为立传,仅作缅怀,是一场纪念,抑或一场祭奠。”与她,或许也是对曾经爱过的一种告白,所以我觉得她写这些故事,用情很深。作者化身文中的每一位女子,以“我”来述说往事,感受情感的哀伤、忧怨,生活的颠沛、磨难,给人以很强的情感共鸣。
读别人的故事,思自己的人生。虽然,文中这些女子的故事很多都很熟悉,零零散散的看过很多版本。作家李筱懿《灵魂有香气的女子》里也写过孟小冬、蒋棠珍、胡蝶、于凤至等名媛故事,也让我颇为迷恋,但我更喜欢《一生欠安》的凄美风格。如果说要选一种颜色来描述这本书给我的阅读感受,我会用蓝色,忧伤、寂廖,字里行间流露的是哀婉、悲悯,往事成祭,令人唏嘘。
且从文中截取些片段,也作为此书的阅读纪念。
第一篇是“一生欠安--鲁迅之妻朱安”,最是凄凉。虽鲁迅谓之“你名朱安,家有一女,即为安”可她的一生却无半点安。30年有名无实的婚姻,未曾得到鲁迅半点怜惜,还称她为“母亲的太太,母亲送的礼物”。文里写到,朱安晚年独卧病榻,回首一生,“我们这些时代波涛中的小角色,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生存便是一种徒劳”,“过往的岁月教会我。人的一生中有一个字,是冷,彻骨的冷。”真的是太悲凉了。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但也让朱安成了他婚姻的牺牲品,未免冷酷。即使后来与许广平的婚姻,许广平其实也并未得到幸福,他们之间多的是战友间的情义,爱情很短暂,只有三年,鲁迅对于他身边的女人冷可见是骨子里的了。
“却道海棠依旧—徐悲鸿原配蒋棠珍”篇里,暮年的蒋棠珍说道:“于我而言,悲鸿的伤害不可宽恕,我等凡人,可以忘却,无法原谅。对于世事,我亦困惑。朱安三从四德,克己复礼。人道封建礼教毒害过甚。我等新女性私奔寻爱,留洋学习与时俱进,仍被视同草芥,成下堂妻。张幼仪包办婚姻不幸,孟小冬自由恋爱变苦。阮玲玉出身贫贱遭嫌,于凤至大家闺秀亦未守得云开见月明。”这番话真是道尽了男人的凉薄,女人的悲哀。纵使情深,奈何缘浅。爱情总是在萌动之初最美好,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亦变。”
写影后胡蝶,“晚年,我孑然一身,漂洋过海。……跋涉过八十多年的风刀霜剑,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当苦厄来临,含垢忍辱者负重前行,不堪重负者堕落消亡,我选了前者,玲玉选了后者。所有软化痛楚的坚韧,都将常常成生命的质感和力量,刻在人性深处,被历史记得。”相比其他女子,胡蝶的一生也算是圆满,她个性果断,理性而世故,但最终仍逃不过一个苦字。
冬皇孟小冬,半世颠沛,一生如戏,清欢尽处是沧桑。郁达夫原配孙荃,未得爱,半生怨恨,却要念一生。末代皇后婉容,皇族千金,高贵如她,在时代更迭中,也沦落为阶下囚,疯女人,卑贱如尘。
往事如烟,《一生欠安》仿佛带我穿越了历史时空,时而梨园吟唱,时而异国思乡,时而周旋在名流宴会,时而流离在破碎山河。每一个故事,都是一曲戚戚的悲歌。人生如梦,时间让所有的疼痛变得麻木。书里的人或事,悲欢离合,痴嗔爱恨终不过是时间沙漏里的沙粒。对于现实的自己而言,读一本书,便是跟自己的内心作一次交谈,然后继续走向自己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