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夏天,竟是格外漫长而明亮。永生从海市回来,买回了一辆丰田佳美。他对花语说,这是自动挡的豪车,新车要51.5万。
那个年代,能开上这样车子的人,不是大官,就是土豪。
花语只认得奥迪和桑塔纳的车标。
奥迪是四个圈,连在一块,像命运交织似的;桑塔纳是三个V,犹如胜利的手势,朝人微笑。
而她第一次见到永生那辆车时,便好奇地绕着走了一圈,眼睛亮亮的。
“这车标,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红色英文字母问。
永生笑了,说这是TOYOTA,简单好记,红得耀眼。他说,用日文写正好八划,八在日本是吉祥的数字,代表发财和好运。花语似懂非懂,却觉得那红标像一颗心,热烈而真诚。
八九年之后,丰田换了个牛头标。但八六年那个夏天,花语眼中映着的,只是一抹红。
永生见她喜欢,便问:“你想学开车吗?”
花语冲口而出:“想!”
从那以后,他比以前来得更早了,每天十一点多就来。永生给阿慧钱,让她先去吃饭,等阿慧回来,他就带着花语吃午饭,然后,一路驶向城郊新修的空旷公路上。
八六年,小城的路上多是自行车,汽车很少见,偶有摩托车呼啸而过,已算稀奇。中午的车更少。
他们停在路边,交换座位。花语第一次坐上驾驶座,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永生坐在她身旁,声音出奇地温和:“别怕,自动挡很好开。”
他教她松手刹、扶方向盘、踩油门。她轻轻一踏,车子忽然朝前奔去,吓得她连忙松脚。他笑:“轻轻踩,别用力。”
第一天,她学会了直行。
第二天,他教她转弯。起初她拿不准转动方向盘的力度,他伸手覆上她的手,带她转过第一个弯。她学得认真,竟一时没察觉他指尖的温度。等到自己会了,她停下车,瞪他:“我会了,手拿开。以后不准碰我!”
永生笑得眉眼都弯了,软着声音哄:“好,妹妹说什么,哥哥都听。你别凶嘛,我都没凶过你。”
他说,以前教表弟的时候,总嫌他慢,骂他像蚂蚁爬。
“可对你,我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他没有说那一句“我爱你”。可有些话,本就不必说出口。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花语忽然觉得,这夏天的阳光很晃眼,晃得她的心也慌张失措,她的胸口小鹿乱撞,就这样,无法自拔地跌入了这甜蜜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