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中国媒体人问一位英国的著名音乐人:你认为摇滚乐能成为主流音乐吗?
英国人疑惑:“摇滚乐不是一直都是主流音乐吗?”
事实上,摇滚支撑了整个20世纪的欧美乐坛,一个披头士,就足以说明一切。而在中国,摇滚一直势单力薄,八九十年代短暂的繁荣,至今能听见的,无非在40多岁的“高龄”还在喊“迷茫”“彷徨”的汪峰。摇滚的精神是叛逆,也许是中国集体化教育的原因,叛逆的文化始终无法在中国扎根。
哪怕在曾经的华语流行音乐之都香港,这种叛逆也遭到了流行文化的排挤。
那时的香港,娱乐圈光怪陆离,对于音乐唯一的筛选原则便是能不能流行,带来经济收益。已经成功的作品的改编,便是最保险的发行方式。于是隔壁亚洲流行文化的发源地,同时也是流行音乐圣地的日本便成了取经的圣地。娱乐至上,便是整个社会的法则。
这也是为什么,黄家驹在接受采访时说了一句“香港没有乐坛,只有娱乐圈。”
如果你愿意去深究,去查查中国那些翻唱日本歌曲的歌单,也许你会发现邓丽君,四大天王,王菲,张国荣,陈慧娴……甚至今天内地的很多音乐人都不那么高高在上了。
《漫步人生路》——翻唱中岛美雪《习惯孤独》;
《容易受伤的女人》——翻唱中岛美雪《口红》;
《李香兰》——翻唱玉置浩二《不要走》;
《风继续吹》——翻唱山口百惠《再见的另一方》;
《千千阙歌》——翻唱近藤真彦《夕阳之歌》;
《红日》——翻唱立川俊之《最重要的事》;
…………
(此处略去N个字)
而黄家驹和他的Beyond便诞生在这一片文化土壤。
一个民族的文化有没有旺盛的生命力,也取决于他们的创作能力。这也是日本文化产业为什么能繁荣昌盛的原因。他们的动漫,影视,音乐……今后的很多年仍然是他们谈论的资本。
Beyond的成名和任何其他的歌手不同,一般的流行歌手背后是公司的流水线生产。而Beyond则是由推出原创音乐的地下乐队,一步步发展起来的。这也是让他们的音乐能够更加贴近平凡人的内心的重要原因。他们身上被赋予了平常人积极奋斗,对命运不折不挠的抗争精神。当当时整个香港都在唱着媚俗的男女情爱时,Beyond的音乐则慢慢由个人的小情小调,升华到对家国情怀,人类自由精神的探讨。
《不再犹豫》,《谁伴我闯荡》,《再见理想》唱着最平凡的人,那种为了理想,不顾世俗眼光,不停奋斗的滂湃激情。
《喜欢你》,《冷雨夜》则是在追求音乐的道路上,为了个人爱情的坎坷,偶尔抒发的一点小哀伤。
《真的爱你》,歌颂着平凡而伟大的母爱,既有流行音乐朗朗上口的旋律,又有结合亲身经历对于母亲真挚的感恩。
最为打动人的,无疑是黄家驹时期的后期,也就是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在乐队去非洲做完慈善活动,以及远渡重洋,到日本辛苦求发展的时期,一系列作品的推出。
《俾面派对》,黄家驹用戏谑的口吻,讽刺了香港娱乐圈光怪陆离的华丽乱象。“你话唔俾面,佢话唔赏面,似为名节做奴隶。”“你都咪话唔俾面,咪话唔赏面,似用人脸造钱币。”
《长城》是乐队在北京演出时,登上长城游览后,抒发胸臆的一首歌。和一般文艺作品习惯对长城表达大同小异的赞叹不同,这首歌充满了对于历史和现实的人文思考。“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欲望与理想”。
《情人》,《遥望》则是在远去日本发展前,乐队写给歌迷的情书。值得一提的是《情人》的歌词作者刘卓辉曾表示,歌曲其实隐喻了香港和内地的政治关系。“是缘是情是童真 还是意外,有泪有罪有付出 还有忍耐,是人是墙是寒冬 藏在眼内,有日有夜有幻想 无法等待。”
《光辉岁月》怀着对于前南非伟人曼德拉光辉事迹的无比崇敬,怀着对种族之间,自由平等博爱的美好向往,唱出“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
《AMANI》是乐队在访问非洲时,目睹了海湾战争对非洲儿童的摧残以后,为了消除儿童对陌生人的警惕,让自己能接近他们,因而在现场创作的歌曲。AMANI是“和平”,NAKUPENDA 是“爱”,NAKUPENDA WE WE是“我们爱你们”。“天 天空可见飞鸟,惊慌展翅飞舞,穿梭天际只想觅自由,心 千亿颗爱心碎,今天一切厄困,仿佛真理消失在地球,无助与冰冻的眼睛,流泪看天际带悲愤,是控诉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什么?正常人听到一定疯了,唱歌还唱出了控诉战争,种族隔离,渴望世界和平?
事实上,前有鲍勃·迪伦的《blowing in the wind》,以一首歌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后有美国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的《We Are The World》、《You Are Not Alone》等,为世界的弱势群体发出声援。他们的很多音乐之所以经典,便是因为注入了很多的人文思考,不媚俗。
当然当然,还有最经典的《海阔天空》,这首歌是黄家驹为了纪念乐队成立十周年的作品。同时也成了他最动人的绝唱。乐队在转往理想中的音乐圣地日本后,发现其实这里并不如理想中的那么美好。乐队为了打开知名度,仍然得像在香港时一样,参加各种娱乐节目。
最讽刺的是,最后他也倒在了娱乐节目的舞台上。
93年的马来西亚不插电演唱会上,乐队的最后一首曲目是木吉他伴奏演唱《海阔天空》。黄家驹抱着一把双头木吉他,满怀憧憬地说。
明年,1994年,我们举办一场更大型的演唱会回报大家。
最终的事大家都知道,歌迷没有等到这场演唱会。
犹记得13年天河体育场,恒大打入亚冠决赛的那晚。天河的几万名观众一起合唱《海阔天空》,极其震撼。1993到2013,三十年的时光,而他和他的音乐,却如同从未离开过我们。
摇滚的精神是叛逆,这叛逆却不是背叛,而是一种追求,一种爱,一种信仰。抛弃世俗的浮华,去追求更纯粹的音乐,去追逐更纯粹的自由世界。
你说“如果没有音乐我会死,我真的会死 ……”。
你说“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你对音乐执着追求,你对自由的向往,不需要我们的原谅。而是我们这个世界,欠你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