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下午,她来到一具安检机的入口前,熟练地将坤包端放在传送带上。目送着进入闸口,栅状的卷帘轻抿了一下嘴唇,像在似笑非笑。我跟随其后,走过安检门,来到另一侧的闸口,即将走完流程,准备取走背包。我在等待她依然熟练地从传送带上拿走坤包,却发觉她像在小心翼翼地拔河,原来肩带被卡在传送带和辊轴之间的缝隙里。不屈的皮包如同一个快要坠楼的倒霉蛋在拼命挣扎,贪生和怕死都写在了脸上。我拽住肩带,本以为会很快就收获一个普天同庆的结局,顺带满足一下乐于助人的虚荣心。但发觉辊轴逐渐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这场面肯定尴尬,可我还在力图保持理智去掩盖受挫的心情;但也清楚强攻的后果,会像菲律宾特警解救香港旅行团人质一样愚蠢到家,贻笑大方。我不想好心办坏事,更不想给她一个换包的机会——那几乎肯定是我的赔款。放手了。
安检员及时施以援手,但他很快就发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的思路是去抬起辊轴,这似乎顺理成章,只是两端的轴承位置被用塑料扎带牢牢拴死,完全没有向上拉起的弹性空间。他的手掌被夹在金属与尼龙材质之间,而传送带仍然在输送动力到被包带卡住不动的辊轴上,这就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扭力。有过夏日涉河经历的人可能会体会到这份恐惧,从上游奔泻的水流,潜伏在平缓如丝绸般光滑的水面下,像无数只有力的大手,暗中拉拽着腿部脆弱的肌肉群。可能那时候,他会觉得是这一年中最长的一刻。显然没有相关应急预案,其他安检员也一时失了方寸,竟然想到了蛮力,想要合力将辊轴硬生生拽起。但他们都忘记了去关掉电源。女人很是焦虑,在说着一些应景的宽慰话。他的手因摩擦力的积累,明显渗出了血水,情绪愈发不耐烦了,终于骂了句“为了个破包把我的手搞成这样”。
我偷眼瞅向当事人,她并未不快,也未有一丝不安。冷静得像急诊科的护士。只是我观察到,她好像并不着急了。
最终找到了剪刀。
女人拿起被解救出来的坤包,机械地不迭道谢。在我看来,更像是为了快点离开的仓促道别。而安检员也失去了最初的锐气,像狩猎失利的独狼,蜷缩在一旁,茫然地舐着伤口。不知今后还有没有鲜花、感谢信和嘉奖令,至少在那一刻,我没有感到腾讯新闻那些价值导向有问题的肉麻标题所刻意渲染的氛围。
不由自主还是会想起莫斯科大剧院、别斯兰学校、慕尼黑奥运会等人质事件和前文提及的香港游客事件,虽然这不可能更不适合与这件事相提并论。据说大陆的谈判专家机制从长春人质事件后全面改革。我是不是跑题了?
也许皆大欢喜只存在于每个个体单方面的期许之中,在现实里想要成人之美并不容易,这似乎又要涉及那个老生常谈,条件的缺一不可。可能现实一点更好,少代入点影视剧。
该轮到我庆幸了。(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