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浣溪 参赛编号:868
那一年,林悦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无奈于众人异样的眼光,她咬紧牙关忍着常年累月压驮的背日复一日的背着我上街卖咸鸭蛋。
林悦她一个瘦弱单薄的女人,在当年那种处境下,上街叫卖免不了受其他商贩的欺凌,时常有个别小商贩看她生意好就趁机找她麻烦,为了我,她还是咬着牙忍着过了。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林悦这个命苦的女人却无求所报的奉上了她一生的幸福养育了我。时过二十年,我学有所成,她本该安享晚年,却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元旦的前一天,我正准备着收拾好开车回去接林悦,本想着给林悦一个惊喜,却不料一通电话打乱了我的计划。
林悦发病被邻居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了。我赶到医院的那一刻,只见医生往我手上甩过一张病危通知单。
我当时的脑袋就像被轰炸机轰炸过一样,来不及回忆就被带入了死亡的阵地里了。
医生的话反复萦绕在我耳边,“尽快决定是否手术。”
对于举亲无故的我而言,再多的纠结也无济于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做才能救活林悦。
经过一夜漫长的挣扎,我手握着笔颤抖的在手术单上签下了我的名字。我告诉自己,不管手术成功几率有多大,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试着赌一把。我相信二十几年漫长而艰难的岁月林悦都走过来了,她一定不会舍得放下我走的。
亲生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丢下我跟病重的父亲走了,林悦跟我父亲是在朋友介绍下认识的。
我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他的一生也是极具坎坷的,后来因病卧床,母亲无奈于众人的异样眼光,丢下这个家远走他乡了。
林悦刚来一年左右,我父亲便去世了,她一个女人独自扛起了整个家的重担,抚养我长大成人从那时起就成了她活着的唯一信念。
年幼时,班上跟邻村的同学总会嘲笑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林悦这个从他乡远道而来的外人就更别提有多招村里人的讨厌了。
那是我上三年级的一个夜里,林悦拉着一车从外面捡回来的破铜烂铁,在走到村里的时候,被村里的一个未婚大龄傻男人围住了。他用鞭子抽打林悦,强迫林悦丢下我跟他回家做他的老婆,林悦没有答应他。
那一次要不是婶婆发现得及时,估计林悦早就被他糟蹋了。为了不让我看见她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跪下恳求婶婆带她回家洗漱一下再回家。
然而,不知情的我背负着同学们每天的嘲笑与辱骂,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会冲着回来得晚的林悦大声训斥,但她始终还是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下去了。
林悦发现我的小情绪后,为此还偷偷去过学校找老师了解过我在校的情况。她也把我的遭遇跟老师详细的说了,或许是基于同情,老师对我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甚至于总会私下的找我聊天并且耐心的疏导我。
后来,我每次回家的时候,一推开门便能看到桌上做好的煎饼果子跟留下的字条,那字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却足够让我动情。看着字条,吃着煎饼,瞬间我的泪就不知不觉的往下落,没爹没娘的我现在还能吃着香喷喷的煎饼,这是上辈子修来的何等福报。
往后的每一天,我一放学回家不是先吃饭,而是先帮林悦把门口的鸡鸭喂饱了,然后再进去把碗筷洗掉,做完作业等着林悦回来一起吃。
日子就这样悄然无声的流逝过,一眨眼,我就要上初中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心智也开始慢慢成熟了,我能真切体会到林悦的不容易,却也免不了年少的无知与不懂事。
偶尔在学校被一些大年级的同学嘲笑后,我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握紧拳头一拳打过去,初二的那一年,我开始学人打架,逃课,无心学习。
运气不佳的我在一次体育课上冲动的打伤了我们学校广为流传的富家子弟,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招人讨厌,却从没有人敢轻易惹他。但偏偏他那张嘴就说上了我不中意听的话,被我一拳打得鼻青脸肿的,后来校长直接打电话通知林悦来学校了。
那一刻,我站在校门口,远远的望着眼前300米处朝我走来的林悦,说不上有多心酸与难受,心就像被针扎的疼。瘦骨嶙峋的矮小身板,蓬松的短发,两鬓染霜,慈祥的目光聚成一道光,步履蹒跚的朝我走来。
在她的眼神里,我读到更多的是关怀而不是责备,她上前抱住了我,用她那温暖粗糙的手心拍了拍我的背,安慰的说,孩子,不怪你,凡事忍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于林悦的举动,我一点也不意外,她从没骂过我打过我,而是安慰我,鼓励我,她默默地用她的心血感染我异常敏感的心灵。
看着她那张灰黄脸,皱巴巴的像大叶炸树皮,七横八岔,满是沟坎,还没等我开口,她便说了句,没事,有我在,便转身朝校长的办公室走去了。
我望着她离去时的背影,深感愧疚,这个女人跟我无亲无故,却默默地付出了她的岁月坚守着这个没有让她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家。
我随即跟在她身后,偷偷的竖着耳朵贴在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边上偷听,没等校长开口,林悦便叽里呱啦的说了很多,而后,我看到她用力的咬紧牙关弯下那把老腰向校长深鞠躬。那一刻,我就像是被鞭子抽打着的疼,疼到想撕心裂肺的对天发誓,我再也不会让林悦受这样的委屈了。
看着林悦转身走出校长办公室的那一瞬间,我恨不得一巴掌抽醒自己,她浓眉下面深藏着那黑莓子似的眼睛里弥漫着从心灵里荡漾出来的亮晶晶的光彩,那里面饱含着无边的慈爱。
林悦在短短的几年时光里,日渐的苍老,她一边忍受着村里人的唾骂与议论声,一边细心的呵护着我脆弱敏感的小心灵。
自打那次教训以后,林悦很少再来过学校了,她跟老师沟通过,希望能通过电话了解我的学习情况就好,我的生活也是从那时开始发生重大的变化。学习上,我比其他同学更加用功,家里的活林悦几乎都是抢着做了,很少给我带来其他生活方面的压力,相反的更体谅我学习的辛苦,渐渐的注重起我成长的营养摄入。
岁月还是在渐渐的剥削林悦的精力,她偶尔生病就会连续的咳嗽好长时间,后来听婶婆说过,为了给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林悦生病了都是随便的靠着村里老人的那些土偏方吃几次就撑过去了。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三的那一年,林悦染上风寒了,那一次她连续发烧了三四天,反复烧反复退的,她都坚持忍下了。婶婆劝过她看医生,她都没放心上,只是一味的怕我考上大学没钱交不起昂贵的学费。
漫长的岁月像时光机,一晃而过,那一年我考上了重点大学,成了村里所有人的骄傲。林悦除了开心与骄傲更多的就是筹备巨额的学费事宜了。暑假的时候,她背着我一天连续打了好几份的零工,经常都是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好几天,我站在窗前,望着村里那条漆黑一片的泥路,内心百感交集的。我试着扣心自问,林悦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而我又何曾给予她多少的温暖?
那条路,那个夜光下的身影,在我漫长的人生中留下了回忆的温馨片刻。我吃着林悦做的饭长大,站在林悦那矮小的身板影下成长,见证她老去的每一天,却不曾听见她有过任何的怨言。
上大学的时候,林悦为了让我不至于因为家境而自卑,来过我读书的城市,却只是来看一眼我,把精心准备的粮食递到我手上就走了。她说,我只要看到你过得高兴就好了,你平安我就平安。
兴许是我的成长与努力让她在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受人排挤的村子里稍微有了点立足之地。很多邻居对她的态度也在慢慢的变友好了,林悦看到大家对她态度的转变,脸上开始绽放出那种很自然和谐的微笑了。
此前,她从不敢轻易的说话,一说话就被人排挤,甚至于被瞧不起。然而,今日的她好不容易高兴熬到了这步田地,却又摊上了身体机器坏死的毛病。
根据医生的诊断,林悦患上的是阿尔茨海默,我知道那是种很可怕的症状,总有一天,林悦会慢慢的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判断能力下降,甚至于她会忘了所有关于我的成长记忆。
多少个夜晚,我辗转难眠,看着病床上的林悦,我心有余力不足的,我害怕失去她,害怕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回想这几年的时光,我陪伴在林悦身边的时间真的是少到用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来,我深感自责与内疚。我以为只有拥有财富才能给林悦带来更好的生活,殊不知,我在忙于工作的同时失去更多的是陪伴林悦的时光。
我想,在林悦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嘴上总说没事,身体、工作要紧的,其实每一次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就是想我能多回家陪陪她。
多想说,时光啊,你慢点走,让我回头看看被岁月蹉跎的林悦,可就算时光慢下来,我兴许还会是一样的心态。
等,我们总是想着等有时间了,却在意外到来的那一天才发现,等,是没有尽头的,唯有边成长边行动才能做到让自己心中无悔。
就像林悦,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待我如亲生孩子,却从没有喊过苦喊过累。于我而言,我想说的是,此生有幸,此情难忘,林悦是这辈子我最爱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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