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北房嘤嘤传来女子啜泣,原是大奶奶在训斥三妹了。
要说这三妹,本是阳城人,形容俊俏,柳叶细眉,轻罗曼步,眼目含情似无情,着实忍人怜。因在家中排行老三,便唤做三妹。苏焕见其乖顺,使她在家中制衣。只是自打长街相遇,便是以罗纱掩面示人。
“奶奶,清早便摆如此阵仗,有何好事不告诉我?”“你瞧瞧,这丫头吃了豹子胆,竟偷了我偏殿的络缨花瓶!我早先便告诉你,这丫头不老实,何苦领她回来平白添堵。”说着,大奶奶直盯着三妹,又转眼看着苏焕。三妹不知是被摄住还是自知百口莫辩,只一言不发轻声啜泣。苏焕道:“奶奶,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花瓶,叫人再买就是,三妹一向中矩,若是冤枉了她,岂不是坏了奶奶名声?依我,此事交予我来办,定查出作梗之人。”“你平日里净爱说些俏皮话,我权当是唬人的,可今日之事人赃俱获,你莫要帮她。”说罢,便要唤人将三妹关押起来。苏焕见情势有变,当即上前,“奶奶,人是我领回来的,我自然有责任,这事我管定了,非查个石出水落不成。”
罢了,三妹依旧被关了起来。别看这这苏焕平日里一副自由好闲的样子,却是个明白人。不只是三妹,府里许多下人都应他恩处收容,杂事打理倒的也井井有条。事发夜里,苏焕心中不安的紧,出门透气时竟撞见墙下有二人私相传授信件,这下巧,墙内正是府中侍女。
苏焕探出,这丫鬟本是二弟府中之人,受义云府之托将此事嫁祸于三妹。想起二弟,苏焕便气不打一处来,二少苏唐在时,扎根阳城做生意风声水起,名声甚好,可自二少走后,这不成器的苏起占山为王,却学起了败家的本事。“老爷在时与夏曼逸的父亲夏凌交好,常与他诗词歌赋,二人相谈甚欢,死后将南花园赠予夏凌,少爷为夺回南花园便处处刁难夏凌。夏凌受老爷托付,在义云府做工,因苏起故意拖欠工钱,他一家难以为继,病出了咳疾。”“可又为何要将偷窃络缨花瓶之事嫁祸于三妹?”“少爷听说夏曼逸来长街寻医,我便一路跟过来,瞧她见了方郎中,这方郎中医术高,却一心想要这络缨花瓶,若夏曼逸得了这花瓶给她,郎中自然给他爹瞧病…”苏焕恍然。“今日你与我说了实话,明日你在大奶奶面前作证,我不会为难你。”这丫鬟也未全昧了良心,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清早,苏焕请大奶奶重查此事。三妹听到证供才知那苏唐竟是长街苏家二少,此时她在堂上望见了络缨花瓶,细看似乎与在阳城时制衣的花纹所差无几,痴痴看了一阵儿又低头掩纱。大奶奶见状问道:“你为何以纱掩面?”三妹道:“父亲在阳城受苏起欺凌,我是为了掩住脸上的疤痕…”“你爹与苏唐交好,为何连瞧病的银两都拿不起?”三妹抬头道:“正是了,我爹不喜钱财,未曾收过苏唐老爷恩惠,二人和些个文墨之人常于南花园畅谈,老爷死后才将南花园托给我爹,可那苏起一心想要这财产,我爹受人之托定不会给他,这才起了纷争。”三妹顿了顿,呜咽道:“如今他使人来害我,必是想让我在长街也混不下去,我爹去了,他倒好安心。我虽知那郎中一心寻络缨花瓶,可我不知花瓶就在苏府之中,何来偷盗之说…”大奶奶到此才舒了一口气,“既为误会,苏府必不会错怪你。让苏起回来,不然这义云府不久就要败在这逆子手里。”
此事过后,三妹要求回阳城看望父亲,一路上却回想络缨花瓶的纹案,确实与衣裳相同。两日后,苏焕请来方郎中为夏凌瞧病。苏焕告诉三妹,方郎中也有一个络缨花瓶,是个能工巧匠制的,你在阳城卖衣时他曾记了衣裳的花纹,为了请方郎中为其妹治病,不想方郎中竟看中了络缨的纹案,不信那花瓶是精品,才一心要寻。而苏府的花瓶是那工匠去年给苏家的贺礼,不过一个小匠制作。苏焕笑道:“这方郎中寻了这么久,精品就在自己手中却不自知,当真可笑!”罢了,方郎中给三妹也留了几幅治疗伤疤的膏药。
此事了后,因在阳城欠下大笔债务,苏起回了长街,苏府将其欠三妹父亲的银两交还后,便无人在长街见过三妹了。据说,三妹和父亲搬去了南花园,因络缨花瓶一事,三妹的制衣本事为当地人所知晓,生意甚好,也不再以罗纱遮面,罢了,可当真是少不得先忧后喜,苦尽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