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很老套地相识了,关于时间地点以及当时的背景都不足挂齿,老套到你都没兴趣知道。
有人说,这是个该不该做的事都可以做的时代。还有人说,这是个所有经历都可以变作一次性消费的时代。吃饭有一次性筷子,喝水是一次性纸杯,进人家的客厅可以用一次性鞋套......一夜情,是一次性的爱情;一场骗局,是一次性的交易;甚至婚姻,对许多还没来得及生孩子的男男女女,也如一次性物件一样,可随意丢弃。这对男女和许多围城内的人一样,每天被复杂的社会关系纠结着,因为相处日渐投机,他们决定暂且把所有的社会关系抛之脑后,潇洒走一回。他们不远千里,从他们居住的那个闻名遐迩的大城市,投奔到一个小到几乎不为世人知晓的小城。这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温泉,到处弥漫着浓郁的南方风情。
凌晨时分,他们抵达小城,先找了家玲珑而又洁净的旅馆安顿下来,放下行李,洗去风尘,在各自的房间稍事休息——他们还没到你想象的亲密程度。尽管双方的心里都揣着暧昧,但谁也未有丝毫的流露,言行举止间一派“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气象。“好感归好感,底线还是要有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进行着自欺欺人的辩解,也算是对自己擅离社会关系网的自责或者慰藉吧?
在早餐的摊桌上,两人计议了一番全天的观光路线,准备心无旁骛痛痛快快地玩一天,让自由的每一分钟都体现出它的美好和畅意来。
夜晚来临,华灯初上,两人带着醉意回到旅馆。之前因为高兴,女人提议喝一点酒,似乎正中男人下怀,他喜不自胜道:“喝上一顿小酒,一天的疲劳就驱散了,我喝辣的,你不喜欢白酒,就叫来啤酒陪我一起喝吧!”男人点了菜,边吃边喝,悠然自得;女人不想吃东西,手里捏着纸杯,一口一口浅斟慢酌,两人谁也不劝对方喝酒,这位抿一口,那位浅酌一下,不觉之间都有了醉意,不知谁先说了回去,于是一齐站起来,走出餐馆。刚一出门,下第一层台阶时,女人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人行道上,男人忙叫了的士送两人回旅馆。
扶着女人躺下,男人为她倒了杯水,嘱咐有事叫他,欲转身回自己房间。忽然,女人的一只手臂无力地伸展开,悬空着,男人犹豫了一下,回头,轻轻地握住那只手,静默无语。
女人开始说话:“一整天,你买水果给我,拿饮料给我,替我背包,我游玩时你在外面耐心地等,你跑很远的路找湘菜馆,就因为我说爱吃辣......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我没为你做过任何事,况且,我不漂亮,不是美女。明白这些虽然有点怅惘,有点愤懑,有点沮丧,可是更多的是灰心。当我决定要一瓶酒陪你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凛然就义的感觉,好像有声音在说:豁出去一次不行吗?干嘛总是活得那么拘谨呢?我不是远离家乡了吗?在陌生的地方,到处是陌生的面孔,我为什么不能顺其自然做一回自己高兴做的事呢?即便这个人乘我醉了做点什么也无所谓,因为他是个好人啊,好人做这样的事,就不算是坏事吧?而且,我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机会见识一下别的男人呢?一个女人一辈子就经历过一个男人,一定要从一而终,为什么?这样一想,似乎没有什么顾虑了,就希望自己多点女人味,恨自己不够美丽,恨自己不能令人赏心悦目......你能留下陪我吗?这里有两张床。”女人期待地望着男人。
男人的脑袋嗡地涨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默默地俯下身,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天亮的时候,男人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他强睁开双眼,身边没人,枕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字条:
“你看过《廊桥遗梦》吗?那个电影教唆了我。我很沮丧,很后悔,很失望。不如我想象的好玩,不像小说里看到的那么刺激那么诱人那么令人回味。开始我以为,是大家心理负担过重的缘故,再深究一下原因,其实应该是你我之间缺少“爱”——它就像做菜最重要的作料,盐,决定一道菜性质的东西严重缺席!!我先回去了,对不起!”
男人呆呆地躺了很久,眼睛茫然注视着某个地方,他不再想女人的离去,开始冷静地审视自己:我爱她吗?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有那么点喜欢,那么点被吸引,一种距离感产生的探究欲而已。对昨晚自己的表现女人的表现,他都不满意,他很认同女人的那个用词——沮丧。既是肉体的沮丧也是灵魂的沮丧——道德感严重受挫的沮丧。
“我们都是迷失的人,”男人自语道,“其实你我是一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