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盛夏炽热的南京。
都说,步行是丈量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南京,这座被岁月风雨浸打的旧都,或许慢下脚步,就可以听到历史深处回荡而来的靡靡旧语声。
“一池春水胭脂色,流到前朝梦里来。”秦淮河,南京的灵魂。一河穿城而过,夹岸桃李分波。她,孕育了南京的灵动,塑造了南京的身段。谁可曾想,当年秦始皇的猜忌之疑无意中锻造了这条千古名河。2000多年前,一团紫气,升于秣陵(秦朝时期南京的称谓)。紫气乃帝王之气,为断龙脉,以泄龙气,始皇下令开凿淮水,使之与长江相通,因得这条流传千古的秦淮之河。
作为后世晚辈的我,怀着虔诚敬畏的姿态,站在河岸渡口,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争相一睹她的的绝代风华。没有碧波千顷,但却沉淀着历史的厚重;没有炊烟袅袅,但却洋溢着灵魂的坚强。这是一条有血肉有灵魂有故事的河。六朝更迭,战火连天,歌舞升华,醉生梦死。没有一条河可以像她一样,河的两岸,两种悲欢场面交替上演。
看,那河中飘洒的绵绵尘埃,是伊人面上飘落的胭脂粉末还是无情战乱扬起的硝烟灰火?又是谁的前尘往事,泪洒寄予这秦淮,悄然间,流入前朝梦,惊醒后世人?
夜幕降临,弥虹闪烁。人群渐渐散去,依旧站在渡口,我仿佛看到,在那灯火阑珊,光影绰约处,河的这岸,游客人声鼎沸,兴意盎然;河的对岸,商女抱琴低吟,后世庭花。一古一今,隔岸迎忘。
思古也好,怀今也罢,这座城池的繁华荣耀,动乱屈辱,最后,都随着这一波碧水,浩浩荡荡地卷入这历史滚滚长河中。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600多年前,他从至尊无上的皇位跌落,背走他乡,至今是谜。对月悲吟的这首诗,如今漫步在这断壁残垣的明皇宫,仿佛还可以依稀听到。
明朝,一个经历300多年的朝代,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明朝开元皇帝朱元璋在南京起家,仅经历2代帝王就迁都燕京。南京对于明朝,虽然是发家之地,到头来也不过是匆匆过客,如今留给后人除了明孝陵和明城墙,剩下的也就是这些散落在城市角落的当年遗迹。
当年,少年皇帝朱允炆在爷爷的力保下登基称帝。朱元璋深知儿孙的脾气秉性,在弥留之际告诫小皇帝“杀朱棣,保皇位”。这位宅心仁厚的小皇帝最终顾念叔侄之情,放虎归山。最后,野心勃勃的皇叔并没有心思手软,燕京起义,逼宫南京城,造就了史上“靖难之役”的哀歌。最后,这位悲情小皇帝,含着所有的爱与恨,带着惊恐和悲伤,颤抖着举起火把,让这座富丽堂皇的明皇宫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而他自己,用“人死不见尸”这千古谜题作为折磨自己“亲爱”皇叔最后的惩罚。
那场大火烧去了一切,留给后世的,除了那个谜题,就是仅剩的那几座孤零零的石墩,它们安稳的屹立在那里,仿佛诉说着过去的热闹和繁华。当年,大火过后,焦土一片,惨不忍睹。现如今,石墩仍在,只是,周围已然树木成荫,绿草盈盈。不远处,几个孩童快乐的从旁边跑过。而当年的繁华与动荡,早已被掩盖在这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之中。
走进一座石墩,我伸手触摸冰冷的石壁和上面粗糙的纹痕。或许600年前,朱元璋曾站在这座石墩边指点江山,朱允炆跪在这座石墩旁点火烧宫。时光在它面前相互交叠重合,石墩淡然的看着古往今来的人们,作为经历了600年风雨的见证,它比我们更明白:历史本就是一个轮回,在兵慌马乱中死去,又会在生机盎然中复生。
“袁州府提调官通判隋贇、司吏任俊”登上玄武湖畔的明城墙,无意中惊喜发现脚下的石砖上的文字,默默念出声来。曾经爬过蜿蜒雄伟的八达岭长城,登上过庄严热闹的西安古城墙,却没有看到过它们的砖块上刻有任何字迹。
想当年,朱元璋定都南京,采纳了学士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耗时21年之久,修筑了蜿蜒盘桓达35.3公里,南京历史上最具规模的明城墙,来宣示正统,抵御外来入侵。当年参与过修葺城墙的官员和老百姓,都有幸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历史刻进着砖块中。
600多年的悠悠岁月,今天的我们,默念着城砖上的文字,仿佛在与百年前的先人在进行对话。尽管不少城砖已被风雨侵蚀,砖上的铭文已漫漶不清,但这些当年烧制城砖的人们是庆幸的,他们的名字永远的留在明城墙上,与日月同在,与万物长生,受到后人的拜读和敬仰。
历史是沉静止的,这些砖块才是活生生的。至今为止,我认为看到过的最好古迹不是端放在博物馆的文物,也不是密封在冰冷地底下的遗址,而是南京明长城上的刻字砖块,活生生地踩在脚下。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和历史,触手可及。
现如今的明城墙,平日门可罗雀,砖块之间杂草丛生,没有了往昔的热闹景象。而她却平静横亘在过去和现代之间,俯视近处的玄武湖,遥望远处的紫金山麓。任时光煮雨,白驹过隙。她,卧阑凭听,历史洪涛入梦声
在历史缝隙出,遇见南京。思古怀今,跟着南京一起,走出烟火,走进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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