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见面中文系横遭议论
首开课宋老师甄选班委
宿舍六人中,中文系和计算机系各占一半,城市和农村各占一半。另两个学中文的,是苏启明和唐英。
苏启明来自庐江,父母都是做生意的,戴个黑边扁框眼镜,很巧妙地遮住了一双小眼睛,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的,皮肤保养得像个女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年纪轻轻轻的,额头青丝便被饱满的天庭驱赶到相当退后的程度,显得肾气不足。自诩为唐伯虎第二的唐英来自芜湖,父母都是中学语文教师,天生的基因遗传,让他与生俱来地对文学充满兴趣,理想是当一名作家。
谁都明白接下来大家将要在一起朝夕相处四年,所以都格外重视与对方处理好关系,即使混不成死党,那也决不要做冤家。正寒暄间,忽听有同学大喊,辅导员通知大家下午三点到教室开会,中文系教学楼。
说来奇怪,未知曾几何时,社会上已经明明白白地将全国所有高校做了排名。人们总要以大学排名来论学子身份,好比北大、清华,那无疑是象牙塔塔尖最光芒万丈的,是所有人都偏宠的社会精英、国家栋梁,仿佛整个社会的未来皆会决断于这些人之手,至于像这类学校的毕业生,则更是以“校友”身份编织成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网,活跃于社会各个领域,他们资源库堪称宏伟至极,进入这个圈子,往往非富即贵。其他学校则根据“985”“211”这样的护身符依次类推,可按照学校管理权大致分作国办、部办、省部合办、省办、市办等阶层,身份成逐渐下降趋势,像我们这类学校,自然而然地属于末流了。不过即便是再末流的大学,总还得要论个尊荣低贱,比如说本科比专科身份要高人一等,这是就学历学位来论资排辈;还有就是按专业排辈,比如学土木工程的瞧不起学计算机的,学计算机的瞧不起学数学的,学数学的瞧不起学物理的,这是就理科而言,而文科也有排名,比如学英语的瞧不起学政法的,学政法的瞧不起学中文的,学中文的瞧不起比自己低年级学中文的,瞧不起学音乐、美术、体育的。如果非要总结出这其中的奥秘,那则还是在“以分取人”——高考成绩、高考分数。可事实却是很滑稽,音乐、美术或者体育,往往是大学最炫目的专业,尤其是在取偶倾向方面,学音乐或美术的女生,异常抢手,而学体育的男生,那更是迷死一片萌妹,所以应该可以找出一条铁律——在择偶取向方面,学习成绩只是屁一样的存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学校录取书下达后,就完全没有再找回来嗅闻或者卖弄的一丝丝必要。
中文系向被视作草包系,多被人揶揄,认为学中文多为不务正业,比不得外语系高大,更比不得计算机系高端。
“文学,早已成为社会的弃儿,恨不能早出生二十年,生活在诗歌的黄金时代,海子、顾城……,那才是真正的象牙塔啊,能有多少女孩敬仰啊,我敢肯定,中国如果失去了文学的滋润就好比男人失去了荷尔蒙分泌,哪里还有激情可言”。唐英一路高谈阔论。
老实说罢,中文系在21世纪的确很尴尬,就就业情况而言,也只有师范生才比较过得开,不至于沦落为“万精油”的境地。不过听说中文系可是这个学校的老牌专业,系里有不少老教授都是当年从大城市的高校抽调而来,为了支援革命老区的教育事业,因而就业率相当可以,一般毕业生都可以分到高中当语文老师,再次一点的也可以教教初中。
但,这样的底气很快就烟散了,我们发现,整座校园没有比中文系教学楼还要古老的建筑了。
苏启明调侃着说:“看看,咱们算是享受最惠国待遇的一等公民了,这么老的房子,简直是古董,真是有福享嘞。”
这里往前走百米就是学校南门,三层古朴的建筑,墙面呈现深浅不一的褐色,仔细看去还能瞥见墙体内部一些灰黑色的小红砖。正面大墙上布列着七八排纵横布局的浅墨色玻璃窗,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七八层的高楼大厦。楼前整齐地栽植着一排玉兰,枝干粗壮,高约四五米,看得出已经很有些年代了,黛绿色的叶子生机勃勃,零星挂着些快要凋零的白色玉兰花,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远处便是很大的公园,栽种着四季青之类的乔木,一条条错落有致的青石小道将公园分割开来,通向东西南北四个角落,草坪中间有一座粉饰一新的亭台,描红画绿,掩映在碧水假山旁,挂着“陶然亭”的匾。整座教学楼被几十棵高大的香樟环绕,乍进大门便能闻见这股清幽香甜的气味。
这让我记起了村口生长着的那两棵古树,一棵柳树,另一棵便是香樟,一左一右矗立在道路两旁,守护着村庄的人畜,世世代代保佑着村子的平安。听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老树原本有四棵,应该为同一时期所栽,左边为柳,右边为樟,另外两棵在大炼钢铁时被公社砍掉了,幸亏村民合力保护,才保存了剩余的两棵。
“我能问问你们,有没有想回家读高四的想法?”唐英语气中透露出失望。
“我看这儿环境很好啊,不正合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吗?”
“你看人家鹿潇雨才真是有学问,贴切贴切,诗歌贵在合乎情缘志趣,正所谓有感而发而不落俗套,瞧你一副酸腐气,人家这才叫乐观主义,发扬正能量,就你,还好意思与唐伯虎攀关系。”苏启明借机数落唐英。
刚结识就杠上了,我真为这两个人担心起来,接下来的四年里岂不是天天要拌嘴仗吗?
上到第三层,便是我们的教室。
“赫!美女如云啊。”苏启明刚进教室,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脸兴奋,笑眯眯地悄声说。
“吓,懂个屁,美女如云,帅哥自然如草芥,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傻鸟!”唐英见缝插针,报了刚才一箭之仇。
苏启明被猛怼了一下,立刻露出惊骇的表情,表情好笑之极。
浅黄色的老式桌椅,裂纹的讲台,教室一前一后发着乌黑亮光的黑板上,一片空白,靠教室左前方的角落里,用钢筋电焊了一个简易电视框,里面储存着一台布满灰尘的大砖头老式彩色电视机。
后面几排座位都已经被占了,只有第一排还零落着几个座位,几个女生正叽叽喳喳地相互介绍着自己,我们三人只好分散着坐在了第一排。
还没坐好,就听后面有女生小声议论苏启明的脑袋,并伴随着一阵阵窃笑,弄得苏启明好不尴尬却又不能发作,便只得佯装作没听见,干皱着眉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直看得唐英得意洋洋地堆满一脸笑容,直冲我咂舌。
苏启明的容忍底线眼看就要被突破,忽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花名册。中年男子见教室里比较吵,便停在在门口张望,似乎并不着急进来。
准是辅导员。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都是吃了十几年盐米的正常人,没有谁会傻到,一见面便要给掌握我们未来四年荣辱审判大权的人,留下一个坏印象。
“咳——咳”,中年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登上了讲台:“想必不用自我介绍,你们也猜出来了,我就是你们的辅导员,姓宋,前几届学生背地里叫我的称呼较多,什么宋老鸭、倒霉雨歇、松香肉丝之类的,没几个正经的,不过我都不在乎,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当着我的面,不信你们敢不叫我宋老师!”
宋老师的开场白别有生趣,一些笑点比较低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宋老师随较详细地给大家介绍了学校的发展历史,介绍了中文系在鼎盛时期的大师云集盛况,阐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基本的就业形势。八个字可以概括:今非昔比,生不逢时。
其实谁都知道,像中文专业的,现在用人单位谁都不把你当回事,论专业技术含金量,中文不过一门工具学科,如果不是高考撞车了,谁会学这个专业,看来如今除了安安心心当老师实在没有设么更好的出路。
不知道黄明敏此时是什么情况,她们外语系的第一堂课是如何开展的呢。
宋老师讲了足足半个小时,总算有了结束的意思,“同学们,不管怎样,我奉劝给你们一句话,不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既来之则安之。下面也请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可以谈自己来自哪里,有什么兴趣和爱好,大学四年有什么期望,好,下面我把讲台交给大家,请大家主动上来介绍自己。”
全班四十六人,男生三十,女生十六,绝大部分来自农村,绝大部分都是志愿撞车不得已选择了师范。第一个主动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的是个枞阳籍男生,很阳光帅气,叫刘天平,不过看的出来由于过度紧张,一口很重的方言让底下人没听出几句。
苏启明是第二个上讲台的,无非借着自己的天庭饱满说事,且不忘植入一些曾获得过的省级比赛奖项,和市级优秀学生干部之类的荣誉称号。苏启明超有演说能力,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演讲卖点相当高,引来阵阵喝彩。
接着有几个女生迫不及待地登上讲台,但无非是一些“有幸在一起结识”“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
像苏启明这类奇葩男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学生上台不超过二十秒,基本格式千篇一律:我叫某某某,毕业于某某中学,我的兴趣是这么怎么,谢谢大家。
实在索然无味。
不过其中一个叫赵芙的女孩子给我印象深刻。她是单亲家庭,来自阜阳,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爷爷是退休干部,奶奶是退休医生,家境应该很好,但性格明显内向。她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老师,今天终于走进了这所有着悠久历史的学校,非常开心。
赵芙既有着北方女孩标配的结实高挑,又不乏南方女孩的秀气和灵动,薄薄的嘴唇,大大的眼睛,不过皮肤不是太白,丰满的胸部尤其招人垂涎。
在唐英介绍完自己的作家梦之后,我也作了自我介绍。
小时候祖父严格教导下的国学底蕴和从小跟随周爷爷习武的经历,无可争议的让我的演讲得到了宋老师最高的评价。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的非同寻常的大学生涯正式开始了,因为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做了回答,当然我刻意隐瞒了习武的经历。
在所有人自我介绍的同时,宋老师拿起笔在花名册上时不时写着什么,自我介绍结束后,宋老师指定了班委会成员。
我被指定为代理班长,团支书是一个女孩,来自江西九江,叫章绮涵,刘天平是生活委员,体育委员则是一个叫孙健的来自黄山的男孩,学习委员给了唐英,文娱委员给了赵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