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这首歌谣想必是出自于江南,源自于阡陌交错的粉墙黛瓦之间。
在我的圈子里,侯工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他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粉刷匠,靠这个手艺养活了一家老小。年轻时十里八村的坊间粉刷的活大都请侯工来帮忙,从年头到年尾,他基本没有空闲的,据听说最初的那些年,侯工还是请了不少人的,有点小规模。后来就是因为侯工吃酒喝高了,不分场合,让合作人难看,闹掰了不欢而散,现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干活了。除此外,农村建房的高潮已过,泼天的富贵没了,而当下的承建方为了揽生意,对东家加深了承诺,只要建房,免费刷墙,顺手就把侯工室内粉刷的活儿给截了。
西院林家的改造房没有外包,请了侯工来帮忙,是我游说的功劳。林家与我是邻居,公享门前的一条小巷,也是南北朝向的院落,林家居西与我只有一墙之隔。我房子的装修设计是花了些心思的,初稿来自于一家资深的设计公司。费了老大劲才搞定,他们只负责出图,装修由我自己来搞。
我的房子比林家早动工两年,落成后的房子,从外观到格局都被林家给拿去了,天天泡在工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家在盖房。当然,也正因为这个,才成全了侯工所承接了林家粉刷的活。内外的涂墙我是交给侯工做的,是在五月天,侯工本就勤快,又因为是包活,每天天不亮就来了,一直干到黑灯瞎火,我管他一顿晚饭,什么菜他压根就不讲究的,只是好喝酒,又从不介意酒好酒孬,只是嗜好。在我的老家,侯工就是妥妥的酒蒙子、酒鬼一个。
侯工一喝就多,酒量尚可,四量的杯子,每顿饭两满杯只多不少,最后还要用一瓶啤酒漱漱口才算好。最初我不知道,既然他杯中干掉,我再次斟满就是了,没料到他会不拒绝。侯工喝高了就话多,拉着我的手一直说,活脱脱一个话痨。于是乎,我也就被迫知道了侯工的前半生是怎样的活着。侯工老家苏北,家中排行老幺,生来就羸弱瘦小,年轻时跟着远嫁的姐姐来到江南讨生活,期间回苏北娶了一房媳妇,婚后被老婆嫌弃没本事,跟同村人跑了,侯工没脸再回去,就托姐姐安排入赘了。现在的老婆很强势,也是个二婚,俩人生了一个儿子,正在念大学。
渐渐熟悉了,我们在一起吃酒的次数也多了,我也见识到侯工的真本事。吃酒就只是吃酒,还频繁端着酒找人佩喝,侯工喝慢酒,一顿饭下来要喝两、三个小时的,但很少动筷,下酒菜最多也就花生米几颗,桌面盘中的大鱼、大肉以及各种青菜从未动过。
侯工一米五几的个头,稍带着自来卷的花白头发,稀疏的几根顶在脑壳,肤色黢黑,瘦成皮包骨了。若是他衣着毡帽长衫,看着蜷坐在桌前吃酒的模样,我的脑壳突然间很是模糊了,咸丰酒店的孔乙己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