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与《诗刊》创刊号

1957年《诗刊》创刊号为何一炮走红,读者排队抢购?原来是巧借了“伟人效应”

1956年底,中国作家协会决定由臧克家、徐迟等人筹办《诗刊》。臧克家、徐迟当时除了考虑刊物的风格、印数等之外,最让他们费尽心思的是,如何扩大这份新刊物的影响力,让其拥有更多的读者。

于是,他们精心策划,想把《诗刊》的创刊出版打造成为一个具有轰动效应的文化热点。

在臧克家、徐迟等创办者看来,毛主席以崇高地位和天纵诗才,他的诗词最能吸引读者的眼球。于是他们经过一番斟酌,决定请求毛主席同意在《诗刊》创刊号上发表他的诗词。

《诗刊》创刊之前,毛主席的诗词虽然已经广为流传,但只有《沁园春·雪》曾正式发表。毛主席诗词在传抄过程中还出现了各种误抄误传现象。如徐迟等人从萧三的一本书里抄到的《沁园春·长沙》,有“张寥阁,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样的语句。“张寥阁”到底是什么意思?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诗人冯至认为与其让如此明显的传抄错误流传,不如请毛主席发表一个定本。于是冯至建议徐迟等人以为传抄的诗词改正错字为由,请求正式发表毛主席的旧体诗词。

徐迟随即以他诗人的激情,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毛主席:

“中国作家协会”决定明年元月份创办《诗刊》,想来您喜欢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您是一向关心诗歌,因为您是我们最爱戴的领袖同时也是我们最爱戴的诗人、全世界最爱戴的诗人。

我们请求您帮我们办好这个诗人们自己的刊物,给我们一些指示,给我们一些支持。

我们希望在创刊号上,发表您的八首诗词。那八首大都已译成各种外国文字,印在他们的《中国诗选》的卷首。那八首在国内更是广泛流传。但是因为没有公开发表过,群众互相抄诵,以至文句上颇有出入。有的同志建议我们:要让这些诗流传,莫如请求作者允许发表一个定稿。

其次,我们希望您能将外边还没有流传的旧作或新诗寄给我们。那对我们的诗坛,将是一件盛事;对我们诗人,将是极大的鼓舞。……

信写好之后,大家传阅,字斟句酌,均感满意。主编臧克家亲自用毛笔将信抄写一遍,并署下自己的名字;副主编徐迟、严辰及其他编委,也都一一签名。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是1956年11月21日。

这封信,连同收集来的《沁园春·雪》等八首毛主席诗词发出后,编委们翘首期盼。可是,到了年底,仍未收到毛主席的回复。

正在大家焦急之际,1957年1月12日,《诗刊》编辑部接到了中共中央送来的信函急件,拆开一看,原来是毛主席的诗词稿和一封亲笔信。

《诗刊》寄去的八首诗词,毛主席认真作了校订,此外,他还将各个时期的诗词作品,添加了十首。这样,数量就大大超出了《诗刊》编委们的期望——整整了十八首!

毛主席的亲笔信中说:

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

惠书早已收到,迟复为歉!遵嘱将记得起来的旧体诗词,连同你们寄来的八首,一共十八首,抄寄如另纸,请加审处。

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则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又可为已经传抄的几首改正错字,那末,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诗刊》出版,很好,祝它成长发展。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这些话仅供你们参考。

让《诗刊》编辑部的编委们更兴奋的是,1月14日毛主席在中南海颐年堂接见了他们。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颐年堂内却暖意融融。平易近人的毛主席和《诗刊》编委们海阔天空,纵谈古今诗歌。

毛主席说:《诗经》以四言为主体,后来由四言发展为五言,现在民歌大都是七个字,四个拍子,是顺着时代演变而来的,是时代的需要。

毛主席还说:新诗太散漫,记不住。应该精炼,大体整齐,押大体相同的韵。要在民歌、古典诗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

毛主席还谈到到了李白、杜甫。对杜甫,他虽然肯定,但却更欣赏李白。他还提到了臧克家的山东同乡、明代的诗人李攀龙。可惜,臧克家没有读过李攀龙的诗作,故无从应对。

毛主席对臧克家说:“你在《中国青年报》上评论我的《沁园春·雪》的文章,我读过了。”臧克家便趁机将自己对《沁园春·雪》理解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词中“原驰腊象”的“腊”字怎样理解为好?

毛主席谦虚地问:“你看应该怎样?”臧克家建议道:改成“蜡”字好一些,与上面“山舞银蛇”的“银”就可以相对了。

毛主席沉吟片刻,高兴地说:“好!你就替我改过来吧。”

于是,十天后正式发表时,“腊象”就改成了“蜡象”。

在毛主席的大力支持下,1957年1月25日,《诗刊》创刊号终于问世了,在该期卷首位置刊发了毛主席《旧体诗词十八首》和《关于诗的一封信》,在当时的诗歌界和读者中引起了很大反响。

臧克家描述《诗刊》创刊号推出后被抢购的盛况说:“刊物出版后,因为刊载毛主席诗词十八首,大街上排队买《诗刊》。”

因为当时纸张供应短缺,《诗刊》最初的印数只有3万册。见读者热情极高,购买踊跃,又加印2万多册,以满足需要。文化部最初给《诗刊》批准的印数是5万册。而《诗刊》创刊号经加印后印数达到50760册,已经超出了文化部所批准的印数。

然而因为读者购买订阅踊跃,不得不在后来又再版创刊号,加印了8000册。就这样,《诗刊》创刊号的总印量达到58760册!

显然,广大人民群众主要是奔着毛主席的诗词而去的。

《诗刊》也因为发表了毛主席诗词,在最初的几年,发行量直线上升。1957年最初是5万多册,1958年竟达到了每期发行10万册的规模。

《诗刊》创刊号能够一炮走红,与编委们巧妙的营销策划是分不开的。他们的策划思路,与现代营销中的“名人效应”“明星效应”类似;但是他们更高明,打的是“伟人效应”牌。

毛主席《诗词十八首》在《诗刊》创刊号上发表之后,掀起了全国各地群众的争读和学习的热潮。这也极大地推动了毛主席诗词建国后的第一次结集出版。

1958年7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基本遵从《诗刊》上发表的毛主席诗词的原样,增收毛主席新词《蝶恋花·赠李淑一》,出版发行了《毛主席诗词十九首》。人们普遍认为这个版本是建国后最早出版发行的毛主席诗词集。

收入《毛主席诗词十九首》的《蝶恋花·赠李淑一》,首次公开发表也有一段插曲。

1957年,毛主席给李淑一信中的《蝶恋花·游仙》一词,被在李淑一工作单位实习的湖南师院学生张明霞看到。张明霞将其认真抄写下来,并于6月1日写信给毛主席,请他同意在他们的“十月诗社”社刊《鹰之歌》上发表。

五个多月后的11月25日,毛主席给张明霞回信,将词名改为“赠李淑一”,并同意发表。可此时《鹰之歌》已停刊,该词遂转而在湖南师范学院院刊《湖南师院》1958年1月1日号上发表。

1958年9月,文物出版社以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版本相同的篇目,出版了线装木刻版大字本《毛主席诗词十九首》。

人民文学出版社和文物出版社相继推出的《毛主席诗词十九首》,收录了毛主席各个历史时期创作的诗词作品,包括《沁园春·长沙》、《菩萨蛮·黄鹤楼》、《西江月·井冈山》、《如梦令·元旦》、《忆秦娥·娄山关》、《十六字令》三首、《七律·长征》、《清平乐·六盘山》、《念奴娇·昆仑》、《沁园春·雪》、《七律·赠柳亚子先生》、《浪淘沙·北戴河》、《蝶恋花·答李淑一》等。

1958年12月,毛主席在广州看到了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诗词十九首》,挥笔写下了十三条批注。其中第一条与其它十二条性质不同,该条并不是对某一诗句的注释,而是对全部诗词创作思想的阐发。

第一条批注写在全书首页,从“因而写了下面的一些字”来判断,可能是先写完那十二条注释说明之后,毛主席产生对自己诗词创作意向作一总体交代的兴致。写完这条后他还特别署名并记下了精确的写作时间,其郑重程度可想而知。这段批注的全文如下:

我的几首歪词,发表以后,注家蜂起,全是好心。一部分说对了,一部分说得不对,我有说明的责任。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在广州,见文物出版社一九五八年九月刊本,天头甚宽,因而写了下面的一些字,谢注家,兼谢读者。鲁迅一九二七年在广州,修改他的《古小说钩沉》,然后说道:于时云海沉沉,星月澄碧,饕蚊遥叹,予在广州。从那时到今天,三十一年了,大陆上的饕蚊灭得差不多了,当然,革命尚未全成,同志仍须努力。港台一带,饕蚊尚多,西方世界,饕蚊成阵。安得起全世界各民族千百万愚公,用他们自己的移山办法,把蚊阵一扫而空,岂不伟哉!试仿陆放翁曰:人类今娴上太空,但悲不见五洲同。愚公尽扫饕蚊日,公祭无忘告马翁。

毛泽东

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十时

《诗刊》创刊号首次发表的毛主席诗词十八首诗词,与人民文学出版社、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诗词十九首》,奠定了毛主席作为伟大革命家兼诗人的崇高地位。

毛主席诗词首次公开集中发表后,在国外,尤其是在广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得到迅速传播:

苏联的《外国文学》于1957年5月号,在首页刊登毛主席诗词十八首和毛主席给《诗刊》回信的俄译本。

波兰的《新文化周刊》在1957年第14期里,以第一版和第二版半版的篇幅,刊发了毛主席十八首诗词的波兰文译文,同时还刊载毛主席给《诗刊》编辑部的信和毛主席的照片;

1958年7月15日,越南的《文学报》刊载了毛主席六首作品的越南文译文,同时也刊载了他给《诗刊》编辑部的信。

1958年,《毛主席诗词》已有了英译本。

这些广泛传播,在世界范围内确立了“诗人毛泽东”的光辉形象。

对读者来说,阅读背诵毛主席诗词,还具有“用毛主席诗词进行诗教”的独特功能。经历了那个火热时代的张德友先生深有感触地说:

1957年1月25 日《诗刊》创刊号出版,发表了毛泽东诗词18首。从此,中国在有意无意之中进入了毛泽东诗词的诗教之中。全民买毛泽东诗词、学毛泽东诗词蔚然成风。人们在邮电局、新华书店前排队购买毛泽东诗词的情景屡见不鲜,“洛阳纸贵”的场面更是比比皆是。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在中华大地上到处都有毛泽东诗词的传播和学习,已经教诲和影响着几代中国人的成长。与同龄的诗人们每谈及此事都感慨万千,没有毛泽东诗词的传承和诗教,我们就很难懂得诗词,是毛泽东诗词引领我们走进了诗的神圣殿堂。

从《毛主席诗词十九首》的出版发行开始,毛主席诗词就一直是出版界的一个热点,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蔚为大观。迄今为止,国内国外、公开非公开、不同语种、不同角度、不同篇目、不同版式的毛主席诗词书籍,超过1100种。估计没有人能够全部收集到这样丰富的毛主席诗词版本,也没有哪个现当代诗人的诗集有毛主席诗词这样巨大的出版发行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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