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

   在老家,姥爷叫外爷。外爷已经去世三十余年了。时不时的会想起他。

    外爷家离我家有十多里地,隔着一条河,河的名字叫渡洋河。河水流入洛河。小时候,河水清澈,鹅卵石铺满河床,野生的白条鱼成群结队,游戏河水中,夏天蛙声清脆,河边的树林,郁郁葱葱,林中鸟儿欢唱。知了不知疲倦的嗡鸣合声。草地上野花朵朵,蜜蜂流连往返,空气清新,蓝色的天空,纯净透明,飘着大朵大朵洁白的云彩。

    母亲回娘家的时候,背着一个竹编的挎篓,里面放些鸡蛋,锅盔馍。用笼布盖着。母亲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路是乡间的泥土路,路旁是各种野草,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各种颜色的花朵点缀其间。有风的日子,路过大片大片的麦田,风吹着麦苗,起伏跌宕的麦浪翻滚着。

       步行三里多路,就要过河,河水顺着河道走势,弯弯曲曲,像一条蛇一样扭着身子。不发大水的时候,河水也就漫过大人的膝盖。母亲把裤脚卷起,背上我,一手拎着她的鞋子,一手扶着肩上的挎篓。我趴在母亲的后背上,两只手抱紧母亲的脖子。心里是一种无比的幸福,和踏实。母亲小心翼翼地探着脚步,水流潺潺流淌在母亲的脚下,清澈的河水亲吻着母亲的肌肤。母亲嘱咐我搂紧她。慢慢的淌过河道,到了对岸,母亲弯下身子,我从母亲的背上下来。母亲找一块儿大点的青石,把挎篓放在一边。抖抖脚上的河水,穿好鞋袜。我在一旁捡一些扁平的小石头,往河面上打水漂。蜻蜓飞来飞去,点着水面。过了河。走过河滩,从一个土坡往上走,路旁有许多柿子树,榆树,杏树。母亲拉着我的手,有时候田地的人们都回家吃饭休息了。四处没有一个人,太阳照在树上,庄稼上,照在母亲和我的身上。除了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声,再没有其它声音。当我莫名害怕的时候,会紧紧攥着母亲的手,紧紧跟着母亲的脚步,从土坡上去,就是平坦的土路,母亲怕累着我,找一个树荫下,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快到外爷家时,路过一片树林,树和树之间的枝叶互相交错拥抱。树林里清凉舒适,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影影绰绰的落下点点明亮。

        外爷家住在一个土坡的半腰上,开出一块儿平地,泥土堆成的院墙。木板做的院门。五个舅舅都住在新村里。那里交通比较便利。外婆在我一岁左右就去世了,我一点儿印象没有。只有外爷和小姨住在老院子里。小姨还年轻,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走进院里,左侧有三间糊砌墙的东厦子房。厦子房边上靠着土坡的地方,有一口土窑洞。里面放着一些牛的草料,是小麦的杆子压碎的。牛吃的食物。外爷喂了一头毛色棕红的母耕牛。往右拐,往里走就是外爷住的地方,面朝南三间正房。山墙是砖和石头砌的。其它墙面是土制的糊砌。正房的对面有一个土制的糊砌垒成的小房子。是外爷的灶火,做饭的地方。外爷没用风箱。他用的是吸灶。土垒的锅灶外,垒出一个高出小房子的烟筒。大铁锅,上面有一个大的木头锅盖。往灶台下,灶膛里放些干草引火,放一些干树枝,烟筒的吸力把火引旺。就可以做饭,烙锅盔馍或者蒸馍,蒸肉等等。

  外爷,个子中等,头发都白了,一口假牙。慈祥的面容,笑眯眯的,留着不长的胡子,胡子也是白的。外爷的一条腿在年轻的时候,一次意外造成腿部受伤,走起路来,一条腿就跛了。拄着一根荆条木的拐杖。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然而外爷的性格很乐观。没有因此走路慢慢悠悠,外爷走路还是和常人的速度一样。

       外爷对我很亲切,总会变魔术似的从屋子里拿出一些点心给我吃。抱起我坐在她的腿上。我是他的大外孙,二姨嫁出去了,还没有孩子。因为外爷年纪大了,母亲总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外爷。外爷自然很疼我。有时候我和母亲会在外爷家住个三五天。外爷住西间屋里。小姨住东间屋子,我和母亲在小姨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张床。当间的屋子是客厅,吃饭和来客都是在当间。当间的正中有一张实木涂着黑漆的八仙桌。座位是长板凳。可以同时坐两个人。还有两把普通的太师椅。外爷家的屋里,用木板搭成二层楼。楼上放着一些农具,还有放粮食的粮仓。晚上睡觉的时候,楼上有时会有老鼠在上面窜来窜去。夜晚,窗外漆黑一片。满天的繁星闪烁,有时会有一种猫头鹰,发出叫声,那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很凄惨,很恐怖,每当听到那种声音,我就紧紧的搂着母亲。

   白天,母亲做好饭。外爷,小姨,母亲,我们四人围着八仙桌津津有味的吃着各自的饭。外爷和母亲聊着几个舅舅和舅妈家的长长短短。

   吃过饭,外爷会领着我到院子上面的场上。场,是碾麦,晒麦子的空地方,平平整整的。场边有几棵杏树。圆圆的青青的杏子挂满枝头,我就调皮的让外爷摘一把青杏给我,迫不及待,放进嘴里,烈酸烈酸的味道填满口腔,牙齿似乎都酸软了,口水流出嘴外,心里乐开了花儿。外爷用它布满老茧,岁月沧桑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有时,外爷找出自己从马尾巴上揪下的鬃发,再找一根长竹竿,把马尾巴鬃系在竹竿的一头,做一个会活动的套。找一棵矮树,看到有知了,就慢慢的把竹竿举起,放在知了的后背,知了有许多复眼,它看到竹竿后,就起飞,然而马鬃做的活套就套在它身上,越挣扎越紧。外爷收回竹竿,把知了从活套里解下,找出一根细长的棉线绳,绑在知了的头部。然后把线绳给我。我牵着知了,它在空中飞舞。我牵着绳子,嬉笑着疯跑,外爷看着我,露出慈祥开心的笑容。

      时光在流逝,外爷在天堂过的好吧,在这个初夏,知了还没有叫,我用文字把小时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往事似乎就发生在此刻。或许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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