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区寄传》为唐代文学家柳宗元为一个底层孩子立的传,这是一个真实故事,讲的是儿童区寄被两个强盗绑架后,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手刃两盗,得以脱身的故事。这里的区寄勇斗两笨贼的英雄事迹,一点不比美国电影《小鬼当家》里的智多星逊色。
好吧,言归正传,这篇是要分析此文的古典文体。
一、古典文体的定义
古典文体(ClassicStyle)也可翻译成:经典问题,古典风格 , 经典风格 。 因为classic这个词 ,既可以翻译成经典,也可以翻译成古典。不一定非得是古代的才是 classic,现代的也可以是。
托马斯和透纳用一句话的把古典文体概括为:Clear and simple as the truth,清楚简单跟真理一样(清晰简洁如最真)。
古典文体主张,用一种讲述真理和真相的方式来写作。不把思考的过程展示给读者,文章清清楚楚,简简单单,任何具有中等文化程度的读者都能读懂。
那么在《童区寄传》中,柳宗元就是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勇敢少年被两个强盗劫持后,如何用智慧得以逃生。
全文总共才五百多字,三段。
第一段是引言,交待社会背景,讲述越人有一种劫缚小孩和成人“屈为僮”的恶俗,官府又不问,因而有无数弱小者被劫缚而“少得自脱”。
第二段为传文主体,讲的是区寄被劫后如何自救并手刃两盗的过程。
第三段是尾声,写区寄不肯为“小吏”,被护送还乡,“乡之行劫缚者”再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了。
写法清晰简洁如最真,讲的也是一个真实故事,还原了故事的真实,即使不谙文言文,也能让人看懂。
二、古典文化的四要素
要素一:真理真相
柳宗元在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曾经在广西柳州呆了四年。在当时,柳州相当落后,存在不少残酷的风俗。柳宗元在当地做刺史的时候,非常关心底层人民生活,做了许多改变落后、有益百姓的事,包括释放奴婢,兴办学堂,推广医学,开凿水井,开荒建设,植树造林的好事。
而儿童区寄的故事,就是他从桂州都督从事杜周士那里听来的真实故事。这个故事反映的就是当时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儿童的命运非常悲惨。柳宗元由此写下这篇《童区寄传》,也是他要为穷孩子发出呐喊,为穷孩子立传。
要素二:展示展现
古典文体的主要隐喻就是:看世界。所以文章是一个窗口。
而古典文体就是一次完美的表演。
在《童区寄传》中,柳宗元给我们开了个窗,让我们看到了当时在越地儿童被卖被劫被卖的残酷社会现象:
“越人少恩,生男女,必货视之。自毁齿以上,父兄鬻卖以觊其利。不足,则取他室,束缚钳梏之,至有须鬣者,力不胜,皆屈为僮。当道相贼杀以为俗。幸得壮大,则缚取幺弱者,汉官因以为己利,苟得僮,恣所为不问。以是越中户口滋耗,少得自脱。”
要素三:场景
古典文体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亲密交谈,但他人可以旁听。
区寄的故事,柳宗元在第一段就说了,是“桂部从事杜周士为余言之”,就是说,杜周士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杜周士对柳宗元一对一讲的故事,但是我们读者可以旁听。
要素四:玩家角色
古典文体的作者不以精英自居。如果读者不知道你说的事,古典文体作者只当他们是意外偶尔不知道而已。古典文体相信读者是能力相称的玩家。
柳宗元给一个儿童立传,通过对区寄的语言和动作的描写,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很有层次地进行刻画,把小英雄的形象塑造成生动鲜明,印象深刻。
童寄者,柳州荛牧儿也。行牧且荛,二豪贼劫持反接,布囊其口。去逾四十里之虚所卖之。寄伪儿啼,恐栗,为儿恒状,贼易之,对饮,酒醉。
儿童区寄,是郴州地区打柴放牛的孩子。一天,他正一边放牛一边打柴,有两个蛮横的强盗把他绑架了,反背着手捆起来,用布蒙住他的嘴,离开本乡四十多里地,想到集市上把他卖掉。区寄装着小孩儿似的哭哭啼啼,害怕得发抖,做出一幅孩子常有的胆小的样子。强盗并不把他放在心上,相对喝酒,喝醉了。
一人去为市,一人卧,植刃道上。童微伺其睡,以缚背刃,力下上,得绝,因取刃杀之。
其中一个强盗离开前去集市谈买卖孩子的生意,另一个躺下来,把刀插在路上。区寄暗暗看他睡着了,就把捆绑自己的绳子靠在刀刃上,用力地上下磨动,绳子断了;便拿起刀杀死了那个强盗。
逃未及远,市者还,得童,大骇,将杀童。遽曰:“为两郎僮,孰若为一郎僮耶?彼不我恩也。郎诚见完与恩,无所不可。”市者良久计曰:“与其杀是僮,孰若卖之?与其卖而分,孰若吾得专焉?幸而杀彼,甚善。”即藏其尸,持童抵主人所。愈束缚,牢甚。夜半,童自转 ,以缚即炉火烧绝之,虽疮手勿惮;复取刃杀市者。
区寄逃出去没多远,那个上集市谈买卖的强盗回来了,抓住区寄,非常惊恐,打算要杀掉他。区寄急忙说:“做两个主人的奴仆,哪里比得上做一个主人的奴仆呢?他不好好待我,主子你果真能保全我的性命并好好待我,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强盗盘算了很久,心想:“与其杀死这个奴仆,哪里比得上把他卖掉呢?与其卖掉他后两个人分钱,哪里比得上我一个人独吞呢?幸亏杀掉了他,好极了!”随即埋藏了那个强盗的尸体,带着区寄到集市中窝藏强盗的主人那里。他越发把区寄捆绑得结实。到了半夜,区寄自己转过身来,把捆绑的绳子就着炉火烧断了,虽然烧伤了手也不怕;又拿过刀来杀掉了做买卖的强盗。
因大号,一虚皆惊。童曰:“我区氏儿也,不当为僮。贼二人得我,我幸皆杀之矣!愿以闻于官。”
然后区寄大声呼喊,整个集市都惊动了。区寄说:“我是姓区人家的孩子,不该做奴仆。两个强盗绑架了我,幸好我把他们都杀了,我愿把这件事报告官府。”
我们从这个过程里,看到了区寄被劫后,先是装哭,让对方失去警惕,然后用刀断绳,杀了第一个强盗,遇到第二个强盗后,又与其周旋,再次获得机会,用火断绳,杀了第二个强盗。这一系列的行为和语言,一个冷静机智,小心谨慎,坚决果断的小英雄形象,就跳到了眼前,栩栩如生,好像跟着他在历险一样。
总结:古典文体就是清晰简洁如最真,就是带你看世界,它把世间万物都当成对象,而作者的任务就是向读者展示这个对象。所以,在古典文体中,作者处于无我的状态,他不在写作中展示思维的过程,他落下的每一笔都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因此他不需要辩论,也用不着说服读者。他只是呈现事实,对读者视线的引导过程,用的是对话形式。
读 《童区寄传》,我们就好像是听朋友讲述一个真实故事一样,我们并没有被说服,我们却看到了一个事实。而这,就是古典文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