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知道寒食节便是从背诵韩翃这首名为《寒食》的诗中来,记得当时老爸还给仔细给我讲诉了韩翃因这首诗而起的传奇故事。
唐代孟棨的《本事诗》中记载,唐德宗曾十分赏识韩翃的这首诗,为此特赐多年失意的诗人以“驾部郎中知制诰”的职位。由于当时江淮刺史也叫韩翃,尚书遂将两位韩翃都报了上去,德宗特御笔亲书:“春城无处不飞花,与此韩翃”,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
寒食是我国古代一个传统节日,距今已有两千多年,一般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清明前两天。古人很重视这个节日,按风俗家家禁火,只吃现成食物,故名寒食。寒食正值暮春,景物宜人,自唐至宋,寒食便成为游玩的好日子,宋人就说过:“人间佳节唯寒食。”
而寒食节的来历更是让我对信仰一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春秋时代,晋国公子重耳逃亡在外,生活艰苦,跟随他的介子推不惜从自己的腿上割下一块肉让他充饥。后来,重耳回到晋国,做了国君(即晋文公〕,封赏有功之臣,亦有很多人邀功请赏,介子推并不赞成这种行为,他认为重耳做国君都是上天的安排,而跟随文公逃亡的人却认为是自己的贡献,不就是欺骗吗?《左传》中记载,他对母亲说:“上下相蒙,难与处矣。”遂起了退隐之心,带着母亲隐居绵山,之后,晋文公亲自来请他,亦不肯出山。
看完这个故事,或许很多人会觉得介子推很傻,有官不做还宁愿被活活烧死。但细细思量,我想,介子推是在遵守并捍卫自己内心的信念吧,无论这个信念是什么,重要的是,无论怎样都不能撼动其内心对它的坚持。介子推以死捍卫自己的崇高信念,这就叫舍身取义、杀身成仁。
这就是让我很感动的地方。如今的我们,总是很轻易地被时代洪流裹挟,顺流而下,很轻易地改变内心的坚守,在那些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我们的信仰也无处生根。我们不知道该坚持什么,该信仰什么,很容易被欲望牵绊,忘记内心曾经的坚守。在寒食节,吃冷食,感念古人的操守,值与不值无需评判。
纳兰性德曾有词云:“阑风伏雨催寒食,樱桃一夜花狼藉”,一语道出寒食节前后的景色,仲春盛开的花儿开始纷纷凋零,前几日还在怒放的樱花不到一周,便已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而花朝节过去尚不到半月,花朝很短,好似人生的“朝如青丝,暮成雪”,在时光的匆匆中,常常会想:指缝间流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那么凋落的花儿留下了什么呢?苏轼词云:花褪残红青杏小。树上的果子开始萌动而生了,我们心中的少阳亦开始萌生。正如《黄帝内经》中有云”春三月,此谓发陈也“,发就是生发,陈就是草木的旧根或往日的积沉。我们内心有什么根就有什么芽,有什么积累就有什么样的生发。
仿佛演出中压轴大戏总在最后,聊聊寒食节里让我想起心头便说不出的欢喜:苏轼的《望江南·超然台作》,词云: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首词作于1076年暮春,超然台是苏轼在密州时修葺的城北旧台,并由他的弟弟苏辙题名“超然”,取《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的意思。密州两年,时间虽然短暂,却是苏轼创作生涯的高峰期,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质量上乘,其中便包括脍炙人口的密州三曲:《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江城子·密州出猎》《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首首读来都是荡气回肠,扣人心弦。而这首《望江南·超然台作》亦是作于密州,在婉约的借景抒情中,透露着洒脱、豪迈之气,犹喜最后两句。
孔子说”诗无达诂“,曾听郦波老师讲解这首词,苏轼是儒释道三教融合的大宗师,诗中以茶喻佛家,以诗喻儒家,以酒喻道家。我们常讲茶禅一味,佛理与茶道息息相通,茶初入口有些苦涩,但苦而后甘,回味悠长,恰如佛家尝尽人生苦味后,终究慈悲为怀;所谓“诗言志”,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故以诗喻儒家真是很贴切了;而酒则像超然的道家,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微醺之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恰如逍遥游般的仙风道骨。
所以,这千古名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不正是告诉我们,莫要辜负了这春和景明,少阳萌生的最美年华吗?这最美年华正值四月,恰如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的,愿我们在这人间的四月天,也像一树一树的花开,有爱有暖有希望。
在温暖的爱里,带着希望去学习、去体味诗、酒、茶三教合一文化的博大精深,去学习那些长养、滋润灵魂的文学或艺术,在华夏文明的滋润下,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种下一颗饱满而丰富的种子,待得来年长出一朵别有根芽的富贵花。
(纳兰性德有: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而刘武力老师亦曾讲过:别有根芽的人间富贵花。这里的富贵花,不是根植在物质之上,而是如《礼记》中“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不祈求积累很多物质,而以文化的积累为富有和丰富,是根植在精神和文化之上的富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