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披起风衣，来到窗前，一丝凉意浸润全身，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掩了掩衣领，两腮现出一层鸡皮疙瘩。玻璃上结着肆意开放的冰花，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在玻璃上画出一个心形。心形逐渐模糊，扩散，氤氲开来......
束身的健美衣裹着小涵玲珑有致的身体，头发高高地挽在脑后，她在地毯上练习劈叉，上半身俯下，抬起；俯下，抬起。
“我们队里的吴晓，结婚没多久，不小心怀上了，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只有要咯！”小涵惋惜地说。
厨房里，林浩带着围裙不紧不慢地洗菜。
“林浩，你在听吗！我这么多年辛苦训练，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小涵望了一眼忙碌的林浩。
“……嗯！”
“说清楚哦，林浩，我不会那么早结婚，生孩子。”
林浩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火锅嘌呤含量太高了，吃了会胖的！”
“你太骨感了，呵呵呵，胖一点很好。”
“哼！懒得理你。”
“放心吧，宝贝儿，我准备了牛肉，吃了不长肉肉的。”林浩乐呵呵地。
不一会儿，林浩把电磁炉，各种菜都摆上了桌，“吃饭喽！”林浩摘掉围裙。
“时间还没到，还差五分钟。”
“五分钟而已嘛！”林浩不由分说弯腰抱起了小涵。“不差那一会儿。”他把她放在凳子上，递过一双筷子，“来，小白兔！”
林浩夹起牛肉放到小涵的碟子里。
“你这样‘照顾’，我迟早会胖成猪。”小涵双手托着腮。
“猪啊，呵呵！”林浩两手握住又松开。“软软的……挺好！”
“打你哦！”小涵抬起手虚晃了一下。
“嘿嘿嘿.....我还不是心疼你，总吃青菜没营养的。”
“可是，小白兔就只吃青菜啊！”
“那是别人家的，咱不管，我的小白兔是吃肉肉的。”林浩调皮地说。
小涵的脸上漾着甜蜜的笑容，一个寒颤，思绪回来了，她缩了缩脖子，裹紧大衣。
客厅，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生气。电视屏幕上均匀覆盖着一层浮灰；桌上瓶里的鲜花早已干枯发黄，散落着几片蜷曲的花瓣儿。一旁的相框里，照片上两人亲昵地十指相扣，眼光中流动着爱的光彩……
小涵蜷缩在沙发里，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什么，脑癌！晚期？”小涵惊到了。
“嗯........”林浩黯然。
“小涵，咱们的计划要改变一下......”
“什么......”小涵没反应过来。
“我是家里的独子，爸爸希望我尽早结婚，让妈妈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
“啊——？”
“我是认真的。”
“……明年有个重要的演出，你知道的，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
“小涵，你替我想想，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可是，要我放弃，我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舞蹈梦。”林浩涨红了脸。
“你说过的，会一直支持我的，你还吼我。”小涵委屈了。
“我是说过，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林浩梗咽了，“我妈妈时日不多.......”
“这样子，好吗！结婚，但不要孩子。”小涵迟疑地说。
“不行。”林浩斩钉截铁，“我不能欺骗妈妈。”
小涵愣住了。
“必须马上结婚，要孩子。”
“我不同意。”小涵低声喊。“林浩——”
“那就……分手！”林浩不容商量地说。
“你——”
“我？我怎么了？我自私，我就是自私，行了吧！”林浩抓起一个茶杯“啪”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渣四下飞溅。
小涵吓了一跳，“啊！”地尖叫一声，条件反射般用手捂住了耳朵，惊恐地注视着林浩。
林浩同样瞪眼怒视着小涵。
“分手就分手！”
“这正是你希望的吧，没有了牵绊，跳吧，跳吧！”
“刚刚是你说的‘分手’。”
“是我说的，是我！”林浩抓起外套出去了，一声脆响，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
小涵抬起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天，林浩回来的很晚，他喝了很多酒，睡在了客房。两个卧室，两张床，睡着两个人。
第二天，小涵回来，林浩的衣物不见了。他走了，一句话没留。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小涵觉得更冷了，扭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她来到镜子前：圆润的脸庞，略显苍白；小巧的嘴巴，披肩的直发，朋友说她长得像邓丽君。
她用梳子整了整头发，拿起素颜霜，用粉扑均匀地拍在脸上，顷刻，肤色亮了好多，涂上了唇油，精神焕发。
小涵来到大街上，羽绒大衣裹着她的身体，并不显得臃肿，她的双手插在衣兜里，雪花落在衣服的皱褶处，以为有了归宿，可小涵动一动身子，就滑落了；偶尔落在脸上的雪花，只是一触，不免疑惑，它是否来过。
那一夜，小涵期盼着林浩会过来，事实上她一直亮着灯的，如果林浩把她拥在怀里……或许，心一软，她就同意了。
林浩需要安慰，小涵明白。但一想到他的歇斯底里，心很痛，就没有勇气了。
雪下得更大了，大片的雪花，飘飘忽忽，犹犹豫豫。
一对年轻的情侣，男孩正给女孩儿拍视频，女孩儿迎着雪摆出各种姿势。凑过来，“你拍得这是什么呀！”一转脸看到了小涵，“美女，你帮我们一下好吗！”小涵木然。男孩女孩看着小涵怔忡的样子，慌忙走了，走了很远还回头张望。
小涵捏着兜里的手机，想起抖音里的视频。那是去年，也是这样的雪天，林浩从背后拥着她，攥着她的手在结满冰花的玻璃上画出两个心形，错落重叠着，像热恋中的情人依偎在一起。
配音乐时两个人争执了半天，林浩要用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小涵要用《永远在一起》，最后用剪刀石头布决定了用《永远在一起》。
视频还在，人已不见！
不远，一对年轻夫妇从店里出来，女的鼓起的肚子示威似的顶着外套，一旁的丈夫提着大包婴儿用品。
女的脸上难掩欣喜，和丈夫说笑着，她抬起一只脚踏在台阶上，男的会意，蹲下把鞋带系好。
小涵愣住了，头“嗡”地一声，啊！林浩.........
林浩也看到了小涵，瞬间低下了头。
女的开心地吻了林浩的脸颊，掰开一粒奶糖喂进林浩的嘴里，林浩慌乱地用舌头一顶，奶糖转到了一旁，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天空无声，雪花无声，时间无声，只有体内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走远了，林浩“啐”的一声把奶糖吐向空中，还没等划完一道弧线，就掉落在空旷的雪地里，消失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