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多月本学期就结束了,随着高考临近,同学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唯独和钊,一上课就握着笔对着吗,面前的试卷发呆。
“索性就这样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任何努力都得不到重视,何必为难自己呢?”他绝望地胡思乱想,因为情绪亢奋而感到面红耳热,手心里潮乎乎的。“听说如果割的够深,割断大动脉,根本来不及抢救。”
和钊不止一次的想到死亡,割腕、跳楼。也许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报复父母对他的忽视,仅是想到父母亲在看到自己尸体的时候悔恨不已的画面都觉得解气。但是他马上又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凭什么!”
这么多年他像虔诚的信徒一样按照父母的期望成长,可现在他们一个把他当累赘,一个把他当工具。残酷的事实让他感觉仿佛朝圣的人,在准备登上最后一个阶梯到达幸福的殿堂时,被至高无上的上帝无情的从半空踹下来,落入一片空虚当中。
老师注意到和钊情绪上的变化,几次私下找他谈话,无非是提醒他这个阶段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刻绝不容许有半点马虎。和钊心里认同老师的话,但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按他平时的成绩,考个985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这点成绩在父母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再说考上大学以后呢?外婆微薄的退休金勉强可以维持祖孙两人的日常生活,高昂的学费却需要和钊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不认为自私的父母会想到他现在面临的窘境,对未来已不抱任何希望。
上课的时候和钊心不在焉,放了学更不愿意马上回家。他不愿意面对日益糊涂的外婆,这本应该是母亲的责任,现在一股脑的都抛给了他。
“凭什么?凭什么!”
他在河边游荡,听见有人喊他。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孩站在河堤上,其中一个叫高强,跟和钊是同班同学。平时和钊对他们避而远之,这些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年迈的祖父母根本没有能力约束他们,这几个男孩形成一个小团体,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据说有时候还向低年级的孩子勒索钱财。
“干嘛呢少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呀?我看你精神头不高,要不跟哥几个乐呵乐呵去?”
和钊与石头镇的孩子不同,他在学校独来独往,身上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忧郁的气质。所以几个淘气的孩子总是戏谑的称他为“少爷”。
见和钊不搭理他们,高强跳下河堤,大步跨过野草向和钊走来。
“怎么?看不起哥几个?”他把手搭在和钊肩膀上,悄悄地说:“咱们一会儿去癞子家偷柿子,要不要一起?”
癞子住在镇东头,早年丧妻,跟上大学的独生女相依为命。他院子里有一棵高高的柿子树,入冬后经了霜,树上的柿子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灯笼一样挂在枝头。癞子舍不得吃,专留着等女儿寒假回来再摘。
和钊想了想,跟在高强几个人的屁股后面一起往癞子家走去。
一个男生踩着矮墙,纵身一跃就攀住了较低的树杈,双脚蹬着树干快速的爬了上去。他摘了一颗柿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大叫着:“真甜。”他靠在树干上用脚使劲儿摇晃较细的树枝,熟透的柿子纷纷掉下来,也有被他们接住的,也有掉在地上摔的稀烂的。
几个人嘻嘻哈哈连吃加闹,叫嚷声惊动了癞子,抄起笤帚就要出来撵这些讨人厌的猴崽子。树上的人先看见,喊了一声“癞子来了”,灵活的顺着树干溜下来,几个人一哄而散。癞子瘸着一条腿根本撵不上他们,但和钊还是拼命的跑,癞子的叫骂声越来越远。
和钊一直往前跑,跑到桥头才停下来。他趴在栏杆上,听胸腔里心脏“嗵嗵”的打鼓,又笑又喘。捉弄癞子的行为使他体验到紧张刺激的新奇感,同时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自此以后和钊便时不时的旷课,跟着高强这帮人在镇子上游荡。在高强的怂恿下招猫逗狗,四处搞破坏。有几次因为经验不足被人当场抓住。对方不依不饶,外婆好话说尽苦苦哀求。人家经不住缠磨,无奈的叹息道:“何苦呢叶阿婆,养了个白眼狼不够,还要替她养小崽……”
不久和钊便觉得这样的恶作剧索然无味,只得耐着性子回到课堂,不过心思却全不在学习上。这天刚进教室正收拾书包呢,高强凑过来笑嘻嘻的告诉他:“我跟你说件特别好笑的事儿,咱们班的男人婆竟然也来大姨妈。”
“男人婆”指的是蔷薇。班里的女生大多发育的像饱满的麦穗似的,蔷薇却因为过于纤细瘦弱导致女性特征不明显,因此得了这个诨名。和钊一时没反应过来,女生来大姨妈不是很正常吗?
高强见和钊没反应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辩白似的补充道:“是真的,我翻她书包的时候亲眼看见夹层里有卫生巾。她还遮遮掩掩的。你说她哪点像女人呀?将来谁做他老公就倒霉咯,睡觉的时候搂着她感觉像抱着一捆干柴,都嫌硌得慌。”
高强觉得自己的话很幽默,笑的几乎岔气,和钊只好附和着干笑几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蔷薇什么时候回教室的,看她生气的摔门而去的背影,和钊知道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