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窗台上剛剛洗乾淨的衣服。香港窗戶大多沒有陽台,晾衣晾衣服位置不夠寬裕,沒有衣桿,還得點腳或爬上去,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障礙,但是看晾曬衣服的快感,真的莫名其妙的一點也沒有就減少,好像洗了個熱水澡一樣舒暢,像熨平了所有的急切一樣的輕鬆。看著他們每一件都每一件都伸展開來,展現出他們最鮮亮的顏色。當他們穿在人身上的時候,它們裝扮人,現在自己的主場,衣服就是衣服啦,他們回到自己的長度,寬度,在水分子的浸潤中自由自由呼吸。這時候它們純淨的不得了,好像夏天的青草地,午後的荷塘,星輝斑斕的田野。如果是一家人的衣服,有男人的長褲,有女人的連身裙,有來自小人國的袖珍衣服——童裝,鼓風在袖筒或褲筒中時,他們好像活起來了。一家人,就是要很多東西都在一起。
小時候開始喜歡洗衣服,全家的衣服都承包,放學後或者星期天,把全家人的臟衣服全部堆一起,端著大塑料盆子去池塘邊洗,有石板的池塘最好,洗衣服好像在玩水,水從石板上流過,從搓著的衣領上流過。有的只是大水坑。在斜面上蹲著,彎著腰,要事事小心滑下去,或者肥皂滑下去,效率很低,有時候要洗兩個小時!
有時候,攢的多,把這些衣服裝在一個化肥袋子裡,騎著車子(自行車!)帶到其他村子的小河邊去洗。那簡直稱得上一趟旅行啦。在河邊,如果是夏天,就可以馬上曬在沙灘上,洗完的時候。前面曬的衣服,幾乎都乾了,洗完衣服,再瘋玩一陣才收拾行囊,喜洋洋地唱著歌回家。
有了洗衣機,有時候還想追憶一下手洗的感覺。浸濕、打肥皂或者撒洗衣粉揉搓和過水這些步驟,最喜歡幾乎每一個步驟,甚至每一步都帶著進入下一步的急切和興奮。衣服在水裡面擺的時候也是快感;擰衣服的時候,也是快感;把衣服掛起來也是快感。看著一繩的衣服,也是快感,總之,全程是完全快樂的事。即使當時會腰酸背痛、手指紅腫,過了一會兒就忘了。有時候為了懷念這種愉快的疲勞,甚至特意留一兩件在水盆裡洗,被小孩的爸爸看到,他用代表真理的語氣說:[你會比機器洗的更幹淨嗎?機器發明了100年了,你應該有信心。」我笑下。他用乾衣機,要求夏天也得用機器烘乾,他受不了曬乾的,說硬邦邦的,有機會晾衣服變成了難得的幸福。
最近我一個人住,所以有很多機會需要手洗。唯大件的床單洗起來很吃力。以後有個陽台的話,週末的午後總有這樣的簡單的快樂——欣賞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