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三十,春旺在路边一根半截水泥高压线杆上坐着。
他穿得很厚,老土样式撅肚黑棉袄,下巴下的衣襟上,结的巴掌大的污垢能耀人。下穿大腰棉裤,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屁股上,膝盖处露棉絮,脚蹬橙色翻毛大头皮鞋,头扣带忽闪的泛白草绿棉帽,脸上黑灰翘皮,半张着嘴,一脸愣怔相。
他爱逗小孩,只要小孩看到他,小的扭脸哇哇大哭,半大的拼命跑着离开他,大的用小坷垃偷袭他。他就瞪眼握拳拼命追,抓住你后,往你脸上抺鼻涕,一般的是不敢轻易惹他的。
他见谁都打招呼,对路上穿新衣的男女,看不够,乐不休。人们常说,傻子有傻福,还真是一点不假。春旺吃穿不愁,七十多岁的老娘心疼傻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春旺虽傻,但人人喜欢,他爱劳动,春夏秋三季总头拱地,背 着大篮子草回家,冬天往河坡上放羊,四只大母绵羊,一年产十多只羊羔,喂大能卖不少钱,又攒下几十拉车好粪。
他对种庄稼一窍不通,只能干粗活。家里人也都喜欢他。吃穿不讲究,又死掏力,欲望简单,只要饿不着,冻不坏就行。他一天到晚总乐呵呵的,但他有个犟脾气,想干啥干啥,别人干涉他,只能碰一鼻子灰。
“春旺,春旺!饭都热三遍啦!”他的老娘叫他。
他摸了一下肚子,摇摇戴忽闪棉帽的脑袋,起身拍一下屁股,边恋恋不舍地勾头看着街上的红女绿男,喘着粗气跳到老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