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这段时间,太阳一下山,我就出门。
和我一起出去的还有大黄和小黑,它们就像两个老伙计,招呼一声,便兴高采烈和我走村串乡。
我说的走村串乡,不是以前货郎推着货物去各村兜售的走串,我这是去散步呢。
我们村附近各村都没有河,也少有绿荫小道,只有走不完的田间地头和连接村和村之间的水泥小路。我每天几公里的散步,能把丘屋村、塘背、东粉和黄泥塘等几个村庄逛完。
散步,有太阳当然也可以,但我认为不够惬意。大热的天,别说是人,估计大黄和小黑也不愿跟我瞎逛。再说,田野上,村道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千奇百怪的鸟鸣从树林深处传出,怪吓人的。
太阳下山后,蜗居在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陆续从家里出来,有的在菜地浇水,有的看田里的水稻长势如何,也有像我这样无所事事,随便走走的。他们的身影零星地点缀在一片片绿色的水稻海洋,甚是好看,也觉安心。
同行的大黄是雄性。它平时吃得多,走路慢。每走一段,不忘抬起一条后腿,撒把尿。起初我以为它像某些人那样尿频、尿急,后来才弄明白它是为证明自己到过那儿,也为原路返回做好记号,更重要的是告诉它的同类,这是它的地盘,闲狗莫入。
小黑比较斯文,有人类小女孩的性格。见到好看的花花草草,就迈不开腿,惊喜地上前嗅嗅。听到某个地方有鸟儿,蟋蟀或其他什么叫声,就竖起耳朵,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等它从一个个落空解脱出来,发现自己掉队太远,才像箭一般飞奔上来。
一黑一黄的两只狗,走在我的前面或后头,像两位忠实的警卫。它们偶尔开开小差,玩得比我还欢。但只要一声令下,它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归队。
我也经常被某些东西牵住脚步。比如一些奇异的云彩,一片紫色的晚霞,几朵好看的野花,某块长得茂盛的瓜菜等。我都会拿出手机拍下来,再像小时候捡到稻穗一样拿回家给母亲看。
如果路上遇到人,不管是觉得脸熟的,还是完全没印象的,我都主动打招呼。十里八乡的,说不定哪位就是我家亲戚,或者是一起玩泥巴的小学同学呢!
岁月是把杀猪刀,几十年不见,彼此不认识也不奇怪。像我这样的脸盲症患者更是如此。
我会对正在地里种菜的人问,种菜呀?对正在田间拔草的人问,拔草呀?对天黑了还在忙碌的人说,天黑了,该回家了。
他们听到这样的招呼,以为是很熟悉的人,等抬头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有点尴尬地问,你是谁呀?
我当然不说自己是谁,说了人家也不知道。我报我母亲的名字,接着说我是她的女儿。他们听了,恍然大悟,在我身上寻找我母亲的影子。我和那些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似乎是多年不见的好友,站成雕像,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聊出许多我不知道的人和事。
这么多年了,原来大家都在经历着我所不知道的战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命运,这都是上天的赐予吗?不管如何,他们都坦然接受,并力争活出点意思来。
这些有意思的人和事,像一个个被拨开的珍珠,和我记忆深处的某些点连成一串,宛如项链般温润细腻。
是的,在夕阳的映衬下,我把身心都放出去,去收藏美,收拾儿时的某些记忆。没有目的地,见到什么是什么,遇到谁就是谁,反倒有了好多意外和惊喜。
又下雨了,小村笼罩在烟雨朦胧里,我小跑着回家,急于要跟母亲分享一路见到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