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本文参与冰冰组织的读书营活动。】
本期读书营选读的是毕飞宇的短篇小说《祖宗》。小说讲述一个百岁老人因为有一口好牙居然让儿孙们惧怕成精会妨害孙辈们,于是活活将老人的牙齿拔掉致死的血腥和愚昧故事。
说实话,初读《祖宗》时,我感觉有一些语言和描写让人摸不着头脑,有隔世恍惚之感。再读,居然被他文字的张力感染和震撼了。
其实,这篇小说的内容很好理解,就是封建愚昧无知惹的祸。比如活人睡在棺木里;连进京读过书的“我”在面对妻子的质疑时也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生生死死都在一起的。还说这是他们的家风,睡棺材也是常事,有时还争着睡呢。并且他的一哥一姐夭折了,太祖母不许外葬,就让他爹埋在床下了。
这是多么惊悚的风俗哦。读着都感觉后背发凉,寒毛竖起,也感觉他们的屋里阴风习习,阴深恐怖。活人都睡在死人上面,死人都埋在家里床底下,这是多么荒诞和愚昧的行为哦。可是大家都一样,可怕的大家都一样,就是因为这样的都一样——才没有谁质疑和认为不妥才湮灭掉多少可以奋起反抗的质疑的行为。
一直都欣赏毕飞宇的文字优美简洁,比如——
1、太祖母超越了生命意义静立在时间的远方。整整一个世纪的历史落差流荡在她生命的正面和背面。
2、太祖母终年沉默。在太祖母绵软的沉默世纪里,我爷爷这一辈早已湮没,只剩下她老人家站在家族的断层带上遥远地俯视她的孙辈与重孙辈。
3、她的长叹在我耳朵里穿越了太祖母的沉默,彗星的灵光一样一直倒曳到远古的明代。
他的比喻自成一格,比如——
1、太祖母的静立姿态如一只古董瓷器,所有裂痕都昭示了考古意义。
2、太祖母静然不动,十年的意义只是古瓷表层的另一层灰土。
3、太祖母的阁楼孤立在一方,显得苍凉无助,使人联想起峭壁上的悬葬木棺。
小说描述说太祖母虽然不洗澡、不刷牙、不相信飞机、不看电视,身上终年回荡着棺材与铁钉的混杂气味,但是太祖母至今绵延清朝末年的习惯与心态,而且听懂家园方言以外的任何语种,乃至电波传送的普通话,还是非常厉害的,也是很有天分的。
作者的很多描写很有画面感,比如说——
1、每年冬天太祖母总是盘在阳光下面,阳光似乎也弄不透她,就在她身体背后放了一块影子。太祖母早就起床,皱巴巴地站在小阁楼的窗口,岁月沧桑呈网状褶皱盖在她的面颊上面。
2、太祖母笑了,她笑时脸上如旱地一般开了不规则罅隙——何其生动形象的描写。
3、父亲说,鞋,你儿的小红鞋。我走上前,我儿的红色鞋口在床下正对着床板。我又看见了我的破“耐克”。在我的耐克后面,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是一双草绿色解放鞋、松紧口单布鞋、两片瓦、木屐……
有些文字富有诗意和哲理,比如——
1、棺材几十年来安静地随地球绕太阳公转,与阁楼中的太祖母相互推诿、相互盼望,期待赋予对方以意义、以结局、以永恒的默契。
2、在太祖母的屋里,我注意到这些螺旋状排列的鞋子正以轻松的脚的表情面面相觑,自信而又揶揄。我的错觉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我看见我的家族排着长长的队伍螺旋状款款而至。他们用我的家园方言和家族遗传神态向我招呼。像时间一样没有牙齿,长了厚厚的白内障。
总之,能读完两遍《祖宗》,是需要些许勇气的。尽管有些后怕,但是后劲较大,余味无穷,可以明显地感到作家毕飞宇驾驭文字的能力,可以魔幻,可以平仄,可以朴实,也可以诗意中带有哲理,令你千回百转间顿悟,这就是他赋予文字的魅力和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