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什么是外来务工子女吗?外来务工子女就是离开家乡,跟随父母去到另一座城市生活。
在我8岁的时候,母亲回老家带着我和姐姐去了广东。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只是很高兴可以和父母亲在一起了,但是我离开了熟悉的同学、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一直在广东生活了十几年。 依稀记得那时候的火车还是那种绿皮的火车,人声沸鼎,泡面的味道弥漫着整节车厢,瓜子皮撒了一地。从老家到广东坐了差不多7个小时的火车,第一次到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海滨城市的印像是微热,有点咸的海风迎面吹过。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落日时分,太阳的光辉撒在砖厂刚刚翻挖的泥土里金闪闪的,仿佛未来透射出来的微光似的。
父母是在砖厂打工的,早在几年前广东还是有许多砖厂的。大多数在厂里工作的人都是外地人,所以大多数的方言我都听得懂,也会一两句。 家里有五个姐弟,我排老二。可能是以前的老封建思想,为了生个儿子养老。家里的孩子要上学,上学要学费要生活,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那时候父亲的工作是在砖窑里面砌砖来烧的,大大的一个砖窑,外观是一个正方形,中间的烟窗高高的竖起来,烧砖的时候黑黑的浓烟从里面冒出来,飘到天空中,蓝蓝的天空映衬得那浓烟更黑了。而砖窑里面是一个大圈,热烘烘的,那些晒干了的泥土砖要一个个的叠起来。为了后面烧砖的热浪不往前吹,所以在后面总是摆着大大的两个吹风机将热气往前吹,虽说这样子解决了灼烧的热感,但是窑洞里面的灰尘却随着风飞卷在空气中。所以父亲工作时都是穿着一身旧衣服,带着护目镜和口罩,工作完时一身的泥土仿佛一个泥人,而长时间带着护目镜使他的脸上出现了两条勒痕,久久都消不下去。母亲的工作是装车以及接一些零散的工厂工作,装车就是将已经烧好的砖给装到车上去,有时候有些是大车、有些是小车。周末的时候母亲会叫我们去帮忙,然后赚到钱会给我们拿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但是体力活太累人了,夹完砖之后手上会起泡泡。但母亲却习以为然,她说做多了就习惯了,这十几年来母亲吃了太多的苦,她手上的裂痕、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那都是生活的风霜。在学校看到我们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师时,那是同我母亲一样的年纪,却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在来到这个海滨城市时,语言不通。在来了一段时间时,听懂了这里的话,但是后来的我还是不怎么说这里的话。从老家来时我读完了三年纪,所以在这边我继续上了四年级,姐姐因为是六年纪所以重读了五年级。开学报道的第一天我和姐姐两个人去了学校,后来分开我没有找到班级,班级里面开始传来了读书声,这个学校都没有人再外面,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了草坪边上心里很荒凉,后来可能是班级点人数是不够,班长出来找到了我。班长是一个高高的女生,长得很白,短发,那时候的我很羡慕她,因为她家里有两层高的房子,而且还贴了瓷砖。在那之后我开始了新的学习,我的同桌是一个男生,我很讨厌他,因为他总在课桌上画了一条三八线,而且他跟别人讨论我时总是在背后叫我“佬妹”,这是一个侮辱性的词语,我却经常从很多本地人的口中听到。四年纪的班主任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人,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在我写错了一道题之后之后她说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连这点都不会,回你广西读去吧”,那时候的秋天不算冷,但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冷到了骨子里。
我几乎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别人所说的闺蜜也是我所没有的。跟别人的关系好像就仅限有交集时,而当这个交集没有了之后就没有了联系。在我小学时,我几乎在学校没有说过话,长大了之后这个问题更加的明显,明显在于我回来家里也是很少说话。父母后来吵架,导致了我的性格更加的内敛。至于为什么吵架我不明白,可能是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能是因为生活中的小事。
上了初中时,我不再好意思的伸手向父母要钱,也因为问他们时,他们会会推来推去,所以我很少主动问父母要钱,自己想要的会缩衣节食来买。在我初三毕业时,母亲带我去问了一份寒假工,那是一个小快餐馆,我的工作是什么都要做,拔鸭毛、洗碗、洗菜、清理水沟、收餐具……。前台端菜的是一个阿姨,有一次一桌客人的菜上错了,老板在发脾气,而那个阿姨说是我将菜端到那桌去的,搞笑的是我一直在收餐具、擦桌子、洗碗,我明明没有到过前面去端菜,那时候的我很委屈,后来出来工作了才明白这是一个职场的常态。
在我刚刚上高中时,因为周末可以住宿了。所以一般我都没有回家,而周末学校饭堂是不开门的,在学校的第一个周末我那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因为我不敢出去,是的,我不敢一个人出门,饿急了的我只能喝水充饥,后来第二天的时候饿得手脚发软的我背着一个书包出了学校外面的市场,在街上时,我感觉好像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细细的扎我的背上,很快我的后背都是汗,浸湿了我的衣服。后来才知道这是病,却在生活的压迫下好了起来,但现在我的却还是自卑敏感的一个人,在所有事情上都觉得自己不行,总要考虑许久才能做决定。包括了我现在的恋爱,我的多愁敏感,他的爱答不理,可能我的性格不适合做女朋友,一跟他吵架我就会心慌,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能是小时候父母的吵架声留下的阴影。
高中的时候我们已经搬了三次家,父母也换了工作,因为那是要开一个什么会,说砖厂会污染环境。第一个停止生产的就是我们所在的砖厂,后来我们搬到了另一个砖厂,但是过了几个月后这个砖厂也要停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将爆破工具放在了那个高高烟囱上,然后按下按钮,那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这个砖厂时代似乎也在这个城市逐渐没落,我们在这个已经停了电、停了水的砖厂住了许久,后来母亲在小学旁边那个村找到了可以租的房子,是一个两层楼,但是房东只租给我们下面的房子,这个房子很好,但村里的小孩却不欢迎我们这家外地人,他们经常从围墙外面往里面扔石头,或者是做一下更过分的事情。这十几年我们不断的搬家,有一次是大年初二搬的,我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搬了,只记得是在大年初二,那时候的年味正浓,鞭炮声到处在响。所以我一直都很讨厌到处漂泊,我想攒钱,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临近高考的时候因为不能异地高考,外来务工子女要回到生源地考试。那是我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学习、回去体检、弄好档案……,因为父母都要工作,所以无论是弄什么都我单独一个人去弄,这也让我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在第一次回去报名高考时是住在我四叔家里,这是我差不多十来第一次踏上故土的时候,之前也会想家乡、也会想之前的从小玩到大朋友,所以在填报志愿时便决定了在南宁。因为晕车,也因为太累,所以在回去高考体检时,身体不舒服体检报告出了问题,在接到教育局那边打来的电话时,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我哭着给父亲打了电话,他让我先回去休息一天再去复检,第二天的时候我又独自一个人做了差不多七个小时的火车回去复检,那时候我的心情是慌乱的,但好在复检的结果是好的。高考那几天是下着雨的,因为是社会考生,所以是单独一个人出发的,但看着其他人有同学有朋友可以讨论,有学校的校车接送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孤独吧。
小时候的伤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治愈, 但是现在我想要了,我有能力可以自己买了,却不是原来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