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去看童年时一伙伴。说是伙伴,其实她大我十几岁。孩提时,每次去外婆家,她总陪我玩。她是外婆家邻居,个子矮矮,一米五都不到。听说小时候曾受过伤,后来就影响到身高。她很爱笑,也很会讲故事。尤其是夏天,我们躺在竹林里。风声沙沙吹过竹林,我总是很神往地听她讲一个个或奇幻或美丽的乡间传闻。
她出嫁后命运多舛。家庭贫穷,丈夫撑船摆渡为业。丈夫又爱喝酒,有次酒后摇船回家,不幸失足落水遇难。
她后来带着两个孩子再嫁。现在她家住在教堂边。这几年正月初一去教堂,我都会去她家小坐一会儿。今天午饭后,我轻轻推开了她家的后门。
她住的还是农村那种两层老式房子。屋内摆设简陋,跟往年相比好像多了一个家具——靠墙的一张咖色长沙发。沙发看出是精心擦拭过,很整洁,但颜色和款式都较旧了。
她和丈夫正坐在前厅的饭桌旁吃饭。桌上四五样菜,几样菜都快要见底了,一眼看过去有点混,没看清是什么。而最显眼的一盘大虾,满满地摆一盘,红艳艳地闪着光。
他们看见我来很高兴。拿凳子给我坐,我们聊天。
女儿出嫁几年了,在外开店,头脑灵光嘴巴甜,生意不错,过年过节时常会寄些东西给家里。儿子在姐姐的资助下也已经大学毕业,在城里打工,目前开销尚顾自己。
我问小伙子房租这些要你交吗?她说不用。我说那小伙子刚毕业,能自己顾自己也不错了。毕业了又是新起点,孩子还是要多努力,多思考,积累经验。
她笑着。说自己目不识丁的农妇,儿子也大学毕业,在以前真不敢想象。不过,父母没用,儿子在城里,什么都得靠他自己。她找来一小张硬板纸和笔,在上面歪歪斜斜写下几个阿拉伯数字,说是儿子电话,叫我有空跟她儿子联系。
她很俭省。平时去工厂做手工活,总是做好午饭放在餐盒里拎着,一个半小时的路,走着去。丈夫有些驼背,帮别人做粗工。前年在亲友资助和鼓励下,在镇上买了套商品房。问她有没有装修,她说先把买房时欠的钱还清。我想起另一童年伙伴(也是她伙伴)曾说起,前年过年时,她和丈夫到她家还钱,还剩下千把块,夫妻两人再三说对不起,并约定下次还钱的大概时间。伙伴很感慨地说,这夫妻俩虽困难,但信用度好,这品质,比那些什么大款老板可贵多了。“现在欠的基本上都还了,”她说,“看今年能不能把一个会钱标过来,到时再拿过来装修。”
他们又很高兴地告诉我,去年丈夫刚好六十岁,当时担心不能保险,现在终于保上了。问她什么保险,她说就是一次性交一千,每个月能有一百五十元领的那种。“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体力活这样干下去,也要为自己想想。”
“是的是的,要为自己想想。身体重要。”
她说原来只可以领六十,现在能领一百五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为她高兴。
告别她,回望那低低矮矮的屋子,又有些辛酸。
故乡农村有变化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但社会总是前进的.....
她的生活虽然仍困难,但也改善了一点。我希望并祝福,她和她的丈夫,能不用再这么劳累,他们的生活,能再好一些,越来越好;他们的生活,能更有保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