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是一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勤劳质朴的老人。
通知下来了,老家终究是要拆迁了,虽说十多年来就总在传言,马上要真的实行了还是让人不太能接受,婆婆这一阵子寝食难安。
总是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目不识丁的农村老人向来都应接不暇,他们深深地疑惑着外面的一切,怎么了,什么都变了!
婆婆说,她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吃饱,穿暖,一家人和和睦睦,小孙子活泼机灵。她说从小过得太苦,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能过得这么好!她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性格,我们婆媳之间也很简单,这一点我也很知足。
婆婆五岁时,她的母亲因病去世,27岁,盛放的花朵一般的年龄。留下两个孩子,我的婆婆和她的弟弟。紧接着,她的父亲娶了个继母,继母是不管这两个孩子的。那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照顾弟弟,婆婆小小年纪开始干活挣钱,没有上过一天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辛苦挣来的钱少的可怜,还要交给继母维持家用。很快,继母又给她生了弟弟妹妹,我的婆婆作为大姐就责无旁贷的扛起了家里的担子。她的父亲也在做工,继母只是照顾家里拉扯自己的孩子。
婆婆说到一件事,二十四岁那年她出嫁了,到了我公公家生活。结婚没几天,一个夜晚,她的继母跑到我公公家,找到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打了她一巴掌,责怪她说好在家里做工做到年底的,怎的就着急出嫁了不给娘家干活……婆婆说,她会恨这个狠心的老太婆一辈子,她的继母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子女对待过!
婆婆几十年生活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农事不忙的时候会去建筑工地做工,她用一分一分的血汗钱培养儿子到大学毕业,这是她最大的成就。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村妇女,虽不懂三从四德,却处处以夫为天,家里大事都由公公拿主意,她也就不需要操心太多,于是反而快乐多一点。
婆婆的样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几岁,因为长年累月在阳光下耕作,从不在意风吹日晒留下得痕迹。脸膛晒得发亮,还挂着质朴的笑容,有点憨厚有点心酸,皱纹一天天爬了上来。
每天日落,婆婆收工回家烧饭,按部就班吃过饭,洗脚上床,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睡觉。就看这两档央视的招牌节目,婆婆还因听不懂普通话而依赖公公给她当翻译,几十年如一日。
现在,婆婆为了接送孙子上学,跟我们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了,还是难以适应,始终找不到归属感。给她办了电信手机,教了几遍会接打电话了。上周,听到电话里说停机,急急火火赶到营业厅交钱。只是她去了移动营业厅,工作人员口水都说干了也没给解释明白为啥不能帮她充值。待晚上我们下班回家,才知道她手机没问题,是打电话时对方停机了。
这回说拆迁的事,是有一天晚上公公打电话来说的,当晚婆婆就睡不着觉,吃饭也没有滋味,总是为搬家发愁。拆迁以后,连家门口的一点菜田都不能留下,想着以后要住在商品房里没准还要坐电梯,把水电费煤气费物业费都交了,她总是觉得不开阔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