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钢叉,向一只猹尽力的刺去。
——题记
初读《故乡》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唯一留下印象的,便是皎洁月光下,碧绿瓜田中英勇刺猹的少年闰土——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初见闰土,他有着紫色的圆脸,头戴小毡帽,项上套着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那是他父亲怕他死去,向神佛求愿,用来将他套住的——这可见他父亲是十分爱他的。闰土懂事又热爱生活,雪天里捕鸟,夏日里捡贝壳,似乎所有平常事物都能引起他无尽的兴趣。“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与迅哥儿只能看见院子里高墙的四角天空不同,闰土属于田野,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再见闰土,又是二十多年后了。岁月将他的意气风发吹散了:人到中年,脸色灰黄,蜿蜒着很深的皱纹,双目红肿。身上也只是一顶破毡帽,一件极薄的棉衣,瑟索着,那银项圈已不知所踪——俨然一副劳动者的疲惫模样。见到迅哥儿,颤抖的双唇开开合合,胸中翻涌的千言万语终是只挤作了一句恭敬的话语——
“老爷!……”
那一刻,想来闰土心中是五味杂陈的。他摘掉了那个套住他命的银项圈,那个少年闰土项上反射明明月光的银项圈(也许是当掉补贴家用,亦或是将其封存起来,不得而知),却给自己周围砌起了一面可悲牢固的厚障壁。闰土多想和儿时玩伴拥抱,促膝长谈分享自己的见闻,可他深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在。中年的他生活早已被柴米油盐填塞,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框定,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 压的他呼吸不得。昔日与玩伴的亲昵被定义为不懂规矩,他一定有过挣扎,有过反抗,有过迷茫,可终是妥协了,成为了封建等级制度的“卫道士”。他会午夜梦回那片碧绿瓜田,手捏钢叉灵巧地向身下的猹刺去么?他会回想海浪拍打脚背,在破碎浪花中寻得各色贝壳的欢欣雀跃么?我想会的,只是回不去了,记忆永远被困在岁月里。
和少年闰土一起被被困在过往的,还有那回不去的故乡。多年后的故乡与从前大相径庭,天气阴晦,冷风萧瑟呜呜作响,放眼是苍黄的天,没有活气的荒村横卧,让归乡的游子心中尽是悲凉。也许从前的故乡本就如此,只是在年少的迅哥儿眼中充满了生机活力、新奇不已,而如今不会再有人为五彩贝壳驻足停留,也鲜有人在雪天支匾捉雀,都去各自奔忙操劳家事了罢。故乡永远在那,又好像不在了。
封建礼教和多灾多难的生活仿佛是一条流水线,一个又一个“闰土”被不断生产加工着,磨灭热情与希望,在岁月中迷失被困,成为一个又一个伦理道德的“卫道士”,让社会看不到希望,寻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