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谷雨！”
一个严厉的女声响起。
当你妈严肃的喊出你大名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此时的李谷雨身子一震，笑声噎进嗓子眼，连忙摘下耳机，与手机一同胡乱的塞进抽屉里，抓起桌上的笔做沉思状。
李妈推门而入:“别装了，你笑得咯咯的在胡同口都能听见了。本来你在学校就挺累了我也不应该管你这么严，可你也太不懂事儿了，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你瞅瞅，还这么不自觉。我可是听说你那个同桌圆圆在家也是五点多就起床......”
“嗯，妈我去个厕所。”李谷雨显然不愿意听这些说了八百遍的话。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些叛逆，觉得未来还很遥远，也绝不会由一场考试定终身。
“你这样可怎么办啊，成绩又下滑了，你不好好学就考不上好高中，考不上好高中就上不了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你......”
坐在马桶上，门外的唠叨声渐渐变得遥远。眼泪顺着泪道向下，李谷雨鼻子一酸，随即大滴泪珠滚落，掉在牛仔裤上，开出一朵墨色的花。
2
李谷雨推开门，教室里静悄悄的，今天又是班主任盯晚自习。老师一记眼刀扔过来，李谷雨麻利地关上门小跑到座位，掏出笔，开始对付刚发的数学卷子。
数学总是上课听懂简单，做题却不会。面对眼前这道立体几何，李谷雨拿起铅笔和三角板，不假思索地开始建系，画完XYZ轴还是没有思路，攥紧铅笔的右手微微有些出汗。
啃完左手所有指甲后，李谷雨还是无法下笔。同桌圆圆已经收起数学拿出物理了，李谷雨悄悄叹了口气，决定先放过这道。
备考已进入重要阶段，所有人都拼着全力要往高了考。班里只有翻书的动静，哗哗的声音中能听出每个人的暗自较劲与不甘，和别人竞争，与自己较劲，对命运不甘。
微积分还是这么恶心，李谷雨在久久思索后郑重其事地写下，解，冒号。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飞蛾在窗纱上扑棱着翅膀，往远看有飞虫聚成一团又一团，再远处传来蝉鸣。蝉在夏日闷热的空气中聒噪着，吵得人心里烦烦的。
“哎，你说？”李谷雨小声地张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谁聊天。
“蝉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吗？”
圆圆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继续看波粒二象性。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呀？”
李谷雨怔怔地站起来，向讲台边的窗户走去，那边的窗户没有窗纱，她想好好听一听蝉在说什么。
老师怕影响到其他同学学习，等李谷雨走近了，才小声地责问：“李谷雨，你想干嘛呀？”
李谷雨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默默走向窗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一些温热的液体迅速划过脸颊掉在瓷砖地面上。
“为什么呀？”李谷雨喃喃道。
“啊！”
班主任的一声尖叫吓到了全班同学。
李谷雨跳下去了。
李谷雨从五楼跳下来了，落地的一瞬间听到了遥远的嘈杂声。
3
远方的嘈杂中似乎混着尖叫与欢呼。
李谷雨觉得头很沉，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圆圆那样的书呆子会不会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只皱一皱眉，然后归于平静。
好累啊，李谷雨想好好睡一觉。
可刚一闭眼，就感觉脸颊上有温热的气息。有人来了？李谷雨挣扎着睁开眼，倒要看一看是谁先下来寻找她。
眼前一只鹿角，李谷雨努力地将头向后仰，鹿角下边是一张人脸。
？？？
李谷雨一脸萌比。
“我不是碰见鬼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双眼睛。
“妈的。红色。”这是李谷雨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浮现的最后一句话。
4
李谷雨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双脚似乎是被什么拽着，而后，脚重重地砸在地上。她睁开眼，又差点再晕过去。
眼前是两个小鹿人。
小鹿女:？？？
小鹿女:这啥？
小鹿男:捡的...
李谷雨十分害怕:歪日不会把我吃了吧？
由于恐惧，她开始发抖并啜泣。
小鹿女:还是个母的？生气！
小鹿男:我...
小鹿女:你是不是搞事？啊？
小鹿男:我...
小鹿女:搞事！搞事！搞事！
小鹿男被鹿角冲撞三次。
小鹿男十分委屈。
这边李谷雨已经哭到打嗝儿。
小鹿女:好啦好啦别哭啦，你以后就跟我们混吧。
李谷雨:嗝~
小鹿女:我给你找身衣服哦。
李谷雨:嗝~
小鹿女:你以后就是我族之人了，你叫啥啊？
李谷雨:嗝~
小鹿女:好的格格。
李谷雨:？
5
鹿人佳:哎！我听说你那口子捡了个人回来？
小鹿女: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李谷雨已经换上了这个鹿人族的衣服，类似汉服，很仙，很开心。小鹿女说，穿上带有妖族气息的衣服人类就看不到她了，她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妖精。
妖类是与人类生活在同一空间的物种，聚气而生，又结了天地精华化出形体，人类无法看到，却能听到妖类说话。
鹿人一族，生于鹿与人友好相处的东瀛某地，融合了人与鹿的形态特点，虽为人形，仍有鹿角，眼睛是一水儿的棕色，清澄如水。李谷雨一个黑瞳无角的人类混入其中，族人似乎也没什么异议，可见其族生性善良，不然小鹿男也不会随便就捡人回来。
李谷雨跟着族里的女眷们来到一个殿内，说是殿，也就是一个四方的屋子，不过屋内四角各有一根柱子支撑罢了。屋内并不见富丽堂皇，倒是像一个地下室，四面无窗，只一个昏黄的灯吊在屋顶正中央。鹿女们掩了门，开始做些女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惜生于新世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李谷雨并不会这些针线活，鹿女们聊天的内容也听不大懂，便在一旁静静听着，手里的针毫无章法地戳着布面。她突然有一些孤独，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想家，她开始想爸爸在干嘛，妈妈下班了没有，自己不告而别爸妈应该急坏了吧。她有点想家了，有点想妈妈，可她还在生气妈妈不肯多理解她一点，她甚至有些报复的快感，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坏孩子了。
6
门外突然一阵嘈杂，接着，门被打开，进来了一群人类，像是旅游团的样子。
李谷雨身旁的小鹿女快速地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观光团开始参观屋内的摆设，李谷雨突然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多日来的小情绪一并化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妈瘦了，脸色也不好，是太过担心了吗？李谷雨正这样想着，妈妈慢慢走到了自己这边，她的眼泪更加不受控了。
妈妈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直直地盯着李谷雨呆的地方。李谷雨想，要是妈妈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就跟她回家。
盯了一会儿，妈妈的眼睛有些红了，观光团的朋友们也在唤她去下一个景点。
妈妈离开了，李谷雨有种错觉，妈妈临走前像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觉得妈妈好像能看到她。她又想到了妈妈以前对她的好，觉得很对不起妈妈，她开始大声地哭，泪水打湿了脚下的一小片地面。
小鹿女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决定先去关个门，不要让哭声吓到了外面的人类。
7
小鹿女关上门刚转过身来，便听到远方一个声音，“我东西忘拿了回去一趟，你们先走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鹿女赶快回到李谷雨身边:格格你停一停，一会儿再哭好不好。
李谷雨啜泣着点头，抬头看到门刚好被打开。
是妈妈。
妈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袋牛奶。
小鹿女很奇怪，刚刚并没有看到地上有牛奶啊，这位女士的下一步举动让小鹿女更加奇怪，甚至惊吓了。
妈妈定定地看着她的方向:你还是不跟我走吗？
李谷雨瞬间懵了，心说人类不是看不到我吗。
妈妈走到李谷雨跟前，扬手落到李谷雨胳膊上，力道似打似拍:你还是不跟我走吗？你以为我看不到你吗？你以为我认不出你来吗？
虽然妈妈这么说着，可李谷雨知道，妈妈真的看不到她。她每次扬手落点都不一样，就是瞎拍，有一次甚至打到小鹿女身上。
妈妈接着拍: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你是我闺女，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啊！
李谷雨低下头泣不成声，哭湿了自己的衣服，她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有罪。
8
李谷雨感觉脖子处湿湿的，很不舒服，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哭湿了枕头。
卧室外面传来妈妈的声音:谷雨我去你邻居阿姨家了啊，冰箱里有牛奶，记得一会儿起床喝了。
李谷雨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嗯，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