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灯依旧亮着,出发前,看了看时间,五点五十,冬日的天空还是黑乎乎的。
要是我一个人,最容易疑神疑鬼。和他在一起,我内心安定。即使奔赴的是一个未知的地方,不可知的未来,我都不曾害怕。
我们在街道上疾驰而过,我感觉不到速度,只感觉风呼呼地进来,风想撬动我紧闭的双唇,想挖出些秘密来。我守着这道防线,缄默不语。
我默默地看着街景不断地往后退,来不及细看那些在灯下忙碌的人儿,来不及细看从身边疾驰而过的人,来不及多看一眼县城清晨的样子,来不及跟它道一声早安,我们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县城。
向东南方向的小镇驶去,道路变得更暗,没有路灯,只靠微弱的车灯指示出一条路来,偶尔遇上对方来了大车辆,迎来一大片光芒,却因为它太过强烈,而让人难以适应,让人害怕。这种光暗藏杀机,有盛气凌人之势,仿佛张着大嘴巴要吞噬一切,连尘土都不放过。我感觉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冒险,生命的冒险。或者说是一场与生命的博弈。也许这一生它都伴随着,只不过在此情此境中跳出来,警醒自己。
正当我陷入这种思郁时,在一个转弯的路口,有三五个身影跃入眼帘,都是六七十岁阿婆阿公。听说,人老了会经常睡不着,大概是这样的。看看眼前人,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交谈的声音,透露出爽朗的精神,一点都不像刚醒来的样子。只见他们的身影不急不慢,缓缓向前。我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我们稍作停留,又继续出发,把这些行人甩得很远很远,在下一个转弯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母亲来,她说经常每天早上五点多醒来,去散步。我却从没有去想象过五点多的早晨是什么样的。遇到这些行人,好像看到在家乡的小路上母亲也这样行走着。只是我不知道,她是一个人,还是跟这些行人一样,有三五个人作伴?还是走着走着就能遇上同伴?她一个人的时候害不害怕?
终归是自己平时对关心太少,对父母的内心更是所知甚少。生活的所谓忙碌遮蔽了我们的内心,我们陀螺似的的打转,只专注一点,转得晕头转向,完全忽略了周围甚至更远的世界。
不知不觉我们已在山间小路行走,一边靠近山,一边靠近小河。天空慢慢从云层挣脱出些光来,晓月还挂在天上,残星疏落,山径人稀,深山幽谷,不知哪一棵树传来几声鸟鸣。又是谁家灯火,闪烁微光。早行的人儿啊,有多少只是像我这般,偶尔早行一次;又有多少是常年如此,天天需要早行?
我有个初中同学,她在广州上班,那时我上大学经过广州,在她那落脚,她上早班时,常常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挤公交,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时,一天就有三四个小时浪费在路上。看到她这般辛苦,我都替她感到担心。她因为习惯这样的方式,倒显得无所谓。在那些大城市里,还有多少像她这般早行之人,为了生活,为了追梦,恐怕是难以估计的吧!
早行的道路上,遇到早行的人,想起早行之人,除了亲人朋友,还有他。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羁旅之人清晨起床,旅店里外已经叮叮当当,响起了车马的铃铎声,旅客们套马、驾车的情景。这些异乡之客都是早行之人,然而更有早行之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些板桥流露的痕迹,就是早行之人留下的脚印。这是温庭筠的《商山早行》,异乡之客,包括诗人自己,在早行中遇见了同路人。但这种遇见不但不能消减内心的孤独,反而更强化了此时此地的孤独。虽都是同路人,但有的人快,有的人慢,每个人的节奏不一致,诗人还是孤身一人,异乡的孤独感更加强烈。诗人早行的意义,遇见了异乡之客,也遇见了自己,遇见了那个充满愁思和孤独的灵魂。
而我呢,一次早行,似乎也让我明白了些事理。
人在旅途,总会伴着孤独。人到中年,有不得不面临的人生课题与难题,无法逃避。为了生活和梦想,不管是在故乡还是在异乡,人生就是一场奔波,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PS:去年冬天的经历,文写到一半,一直放在草稿箱。今天,趁孩子们午睡的时间,终于把它写完。有人说,将写作变成一种生活,变得和日常一样。“它是清晨叫醒我的鸟鸣,也是午后阳光的流连,它让生活减速,以触摸每一个瞬间,强化每一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