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以前,我与姥姥住一起。姥姥生于20世纪初,裹脚老太太,没有收入,没有文化,妈妈12岁时,姥爷胃溃疡穿孔去世,她一人拉扯妈妈和舅舅生活直到去世。即使按照过去的居住条件,姥姥住的也算比较简陋,但是儿时并不觉得。舅舅那段时间与姥姥住在一个家里,小小的一个家,我感觉加起来也不过20平,一间大概十五六平,舅舅和妗子住,我和姥姥住在贴这间大屋外墙临时垒砌的一间似乎只能容纳一张床的棚,下雨时,需要拿脸盆接着。在这里住时,还发生过一次地震,大概是凌晨两点,我和姥姥半夜三更爬起来跑到街上,至今我还记着当时那心情:特别兴奋,也不觉得害怕。在这个小棚子里,下雨时,脸盆放在床上,接着雨水,心情也是轻盈的,听着扑嗒,扑嗒的雨滴滴落。那个狭小的空间,没有阳光,却静谧,安详。床上放着姥姥亲自做的碎花被子,坐着低头做针线活的姥姥。午睡时,姥姥为我盖上小花被,她坐在我旁边,特别幸福。这一切深深地包裹着我。
小学三年级的期末考试,我的成绩不佳,爸爸决定把我转回父母的家。我家四十多平,两个阳面的房间,我住一间小的,大概有六平。我很喜欢这个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台缝纫机,一个书柜,两个房衣服的柜子。严格意义上说,这不是完全属于我的房间,但是我的心栖息其中。我喜欢这个房间暴烈的阳光,我从没有嫌弃过它过于暴烈,即使在没有空调的盛夏,酷热难耐,我也从没有心生恨意。这个房间的窗户有两幅窗帘,一幅是夏天挂的淡蓝色,一幅是冬天挂的紫红色丝绒,它们充满了美感,从心里我欣赏妈妈的审美,感谢她把房间装饰的温馨。更神奇的是这扇窗正对着我同学家的窗,早上吃完饭,我同学就从对面楼她家窗口伸出脑袋喊我上学: “王胜蓝!走不走?!”这扇窗还发生过很“惊悚”的一幕,就是我调皮叛逆的弟弟,开开窗,横跨在窗台上,喊:“都别拦着我,我要跳下去!你再说一句,我就跳下去!”我当时是真的害怕,死死地拉着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疼他。
放衣服的柜箱上,挂着爸妈结婚时收的礼物:一对挂在墙上的灯笼形状的镜子。这对镜子,是我初一后,使劲端详自己各种表情,面部各个角度的魔镜。在父母都睡后,我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浮想联翩,与班上另一个漂亮女生暗自比较。这是陪我走过青春期的镜子。
再说说书柜,小学二年级我因肺炎住院,后来父亲决定让我在家休学半年。这半年是我现在想起来最保值的半年,爱上了读书,因为家里没有电视,为了打发时间我就翻爸爸书柜里的书看,最爱的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还有文笔精华,诺贝尔文学奖文集,冯梦龙的三言二拍,我翻其中感兴趣的情节读,无论是否明白,但是那段时间的感受都一直陪伴着我。
后来到青岛,我也喜欢明亮的房间,喜欢阳光,书香,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