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和“花钱”,从来就不是两个单纯意义的字眼。背后藏着的,是人生。
“刚从女儿那回来,我说不去吧,非得让去。这不,在北京待了一个星期。”这是昨天夜里,在我爸店里老爹的旧相识说的话。在这个时代,这句话可谓成功做到了“炫富”与“炫孝”二者兼得的套路深深深几许,且自带几分酸涩。这位叔叔,我没怎么见过。心想:哎,又是个来“晒娃”的。我爹估计又得受打击来旁敲侧击一下我这个“不孝女”。这大叔,整那么多戏份,估计逢人就说这事。最讨厌这类父母,不自觉地“臭显摆”。我还是做个有尊严的“逃兵”,打道回府,省的我爹叨叨我。我收拾好行囊,整装待发!
“兄弟啊,你说我赚了一辈子钱,花钱这事,我咋就不会呢?”叔叔的口气里略微沉重夹杂着点无奈。于是,我放下包包,想要听完这个故事。
“不怕你笑话,刚去北京,我就和闺女大吵了一架。”叔叔继续道。“孩子带你去大城市玩儿,看看你,说孩子干啥?”我爸回道。“我和她妈还有她弟刚到北京,她直接带我们去了一个宾馆,一晚上两三百,她一下子订了七天,付了将近两千。我狠狠地臭骂了她一通。我提前早都计划好了就住她那出租屋,她和她妈睡床,我和她弟,打地铺。”天哪,我这大叔,还真的有点另类。其实生活在小县城,大叔舍不得这样的住房消费,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闺女有经济条件,为何不享受一下呢?我不理解,可接下来大叔说的事,令我愈发瞠目结舌。
“我刚到他们宾馆啊,我就要求退房。结果人家说是在什么团上订的,不让退。你说这不是坑人?我可是在那里撒了一通野,结果被我闺女强行拉走。后来我们酒店也没住,钱也没退。”这是一个略带戏剧性的段子,可我这大叔却讲的一本正经。“那你最后住哪儿了?”我爸问。“原计划进行,闺女和她妈睡床,我和她弟打地铺。”大叔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神气。可很快,他就又开始变得伤感:“在北京呆了一个星期,他们娘儿仨,都不咋搭理我。其实我事后吧,也觉得自己这事欠妥当,可我这人吧,一到这花钱的节骨眼,我就魔怔了,控制不住我自己。”大叔的女儿够仁慈了,这要是我爹,我可是得个一年半载都不理他喽。
“可是,既然钱不能退,那你们为何不住过去呢?”老爸又问了。“这不才更能说明,我老头子轴吗?说来也奇怪,我觉着啊,这要是没住那店,就跟那两千块钱没花,还在自个儿腰包似的。她妈说住过去,让我臭骂了一通,他们娘仨虽不咋搭理我,但对我的决定向来默不作声。”我这大叔,简直专制主义落伍“老顽童”一个。不,一个顶俩。
“这么些年,我在村里盖了两层楼,在县城买了套房,除了以后留给儿子的娶媳妇钱,手上确实还有五六十万存款。可我,就是不会花。可能是我从小啊,穷怕了。”天哪,大叔除了娶儿媳的本儿,竟还有五六十万的存款,这在我们小县城可不是笔小数目。我这大叔,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人富了之后,难道还会“穷怕了”吗?
“我从小啊,家里五个男娃娃,我爹死得早,我娘把我五个养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指望我娘给我们五个娶媳妇了。后来,没得法,我入赘到我媳妇家。我勤勤恳恳,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我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笑话我。结婚五年,我就在村子里盖了两层楼房。我这个人,没啥大本事,就是赚点辛苦钱,多攒点,都是一分一毛给抠出来的。后来我学了汽修,在小县城有了个小门店,攒了不少钱,我在城里买了套房。”我大叔,简直是一部奋斗史啊。我对这大叔,有点钦佩。
“那几年,能在县城里买得起房的,都是些有钱人,他们的眼神里,不自觉瞅向满身黑乎乎且散发着汽油味的我。我决定,不再干这一行了。那几年,手头的钱还不算多,没敢把手头的积蓄都用来买车,我还贷了点钱,买了辆出租车。我没日没夜地跑,两年,我终于把贷款还清了。我走过咱们这个地区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个小县城,给我一把方向盘,闭着眼睛我也能给你开到你想去的地方。后来,出租车升级,我毅然卖掉了换了一辆新的。这一次,我全款,没有贷一分钱。”大叔有时很得意,有时好像又很伤感。我这大叔,也算得上“性情中人”。
“我没啥兴趣爱好,也没啥朋友。我每天就吃饭、睡觉、赚钱,就这三件事。这辈子啊,就没那花钱的命,只能选择拼命赚钱了。几点了?”大叔问道。“十点半”我父亲回道。“我得回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出车呢。我跟你说啊兄弟,有的人一年都跑不下我一个季度的里程数,这行全凭勤快哩。”大叔匆匆告别,就像忘了自己还刚刚困苦于自己不会花钱的问题来着。感觉一瞬间,他便开心起来了,仿佛朝着钞票走去般满足。
父亲说:“你这叔叔的一辈子,还真的是很心酸。现代社会,像他这样不会享福的人,基本上绝迹啦。”我想:我这大叔,一定是幸福的。因为,紧攥着钞票的感觉,那是他想要的踏实感。在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种活法。于大叔而言:赚钱不花钱,或许算不得幸福,可至少让他还算踏实,也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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