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凛冽的冬风,零下十度的北京,零上十度的福州,在临近春节的日子,冷是逃不掉的。但风吹过,福州的天空还是阴沉的,云层漫布,从榕树、芒果树、荔枝树茂盛绿叶的缝隙中抬眼望去,看不到北京碧蓝如水的颜色,而是压得低低的云幕,总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但抬眼看那些十字路口象巨伞撑天一样的榕树,会惊诧于枝干垂下茂密钢丝般的“胡须”,摸上去绝不似柳条柔软,一簇簇、长长的、倔强的悬垂下去;若树有阴阳,榕树必是最有男儿本色了。人们这时候把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挂在树上,好像要给他办喜事。
楼下马路两边的芒果树,夏天走路要格外小心,嫩黄可爱的小芒果扑簌扑簌敲你的头,接住吃一个,味道蛮香甜。而在这些天,满街的芒果树上都缠绕着一闪一闪的流星雨、红星星、小雪片、中国结、小扇子,但那主角当然是各种争奇斗艳的花灯,有挑着“福”字的元宵灯,有出水芙蓉的荷花灯,有婀娜舞动的飞天灯 ...... 夜幕降临,每条街道都流光溢彩,璀璨四方,风格却又迥异,一片幸福花灯的海洋。
而若从灯海拐进任意一个“坊”或一条“巷”,更或是遁形某个只容身一两人穿行的、夹在深墙古院之间的狭长小道,你的世界顷刻间就变了。那里只有路灯陪伴,光线昏黄幽暗,夜黑风高,少有人迹。那晚碰上一只低头觅食的小狗,孤孤单单地擦着墙边溜过,也不见主人跟着。我脸上一直有隐隐绰绰的雨丝拂面,从路灯的光晕里看了雨雾。
游客都在不远处花灯世界徜徉,任由这些悠长寂静的巷子带你回去百年前的某一天:有人急急地叩门,宅院大门吱呀打开,来人递上一封百年情书,虽然写着“无话不语,无情不诉”,但却是令人刀割的赴死誓言;或是月下小巷里闪过疾行的革命党人,后面鬼鬼祟祟尾随着欲抓“乱党”的密探;抑或混迹一个知县的私宅,几进门后猛一抬头,看到满树荔枝、闻到满园桂香,而知县此时正在一高处赏月纳凉;还或是一家人窗前有腊梅疏影,屋内却“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的愁肠。
逛到深夜的时候,沿着灯影绰绰的小桥流水走过,选一家酒肆落座,看到一整面墙挥洒着一副黑白水墨画,从下往上顺着斑驳如龟壳的画面,百转千回,望到深处一片白墙黛瓦的巷湾,竟是刚刚走过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