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丑,一念之间

回一趟老家,站在父母亲的坟头,坟上密密麻麻开满了淡紫色的小绒球花,美丽奔放而又宁静安详,那是刺刺芽的花。刺刺芽就像它的名字浑身长满了刺,就连牲口都不吃它,农村孩子几乎没有谁不被它扎过,所以在人们心里它是最丑陋又最讨厌的一种植物,从来没人感觉过它的美。它既不能喂牲口,又影响庄稼生长,人们无不除之而后快,但事与愿违,它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没有人能将它除去,沟边路边田梗边,甚至被人无数次踏过的马路上,它都顽强地生长。

今天站在这里,第一次,讨厌了几十年的植物,突然发现它是那么那么的美,甚至还有点亲。此时此刻此地此境,我想它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种植物一种花了吧,因为它正陪伴着我父母的亡灵,分分秒秒,风风雨雨,以及每一个阳光明媚,每一个春风和煦。

花上一群飞蛾翩翩飞,一只,两只,三只……数不过来。这种飞蛾虽形似蝴蝶,却不是蝴蝶,它不像蝴蝶有五颜六色,它就单一的乳白色,前部一点黑就算是脸或眼眼睛了。它会在掌灯时分不经意飞到你房间甚至飞到你身上,让你害怕也让你恶心,所以大人小孩都讨厌它,也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它不像刺刺芽有顽强的生命力,只要手指轻轻一捻它便会香消玉殒。

飞蛾上下翩飞,绕着我父母的坟茔,一会停在这朵花上,一会停在那朵花上,竟是那样的婀娜和美丽,我不由发出由衷的赞叹,哦,多么轻盈的小身体啊,多么让人怜惜的小身体啊,怜惜到让人心疼。忽然又一次发现讨厌了几十年的东西瞬间竟不讨厌了,忽然又发现它们原来其实并不是“停”在每一朵花上,它们是在“吻”,在吻每一朵花,用他们的生命,亲爱地热烈地执着地;它们双合起翅膀,犹如人双合起手掌,乳白色身体上的那一星点黑应该是它们紧闭起的眼睛,神情端庄而凝重,我想这抑或是它们爱的祈祷,抑或是它们爱的传递!但不管怎样,此时此刻此地此境,它们都是我心中最美最美的精灵。忽然就想起“梁祝”的故事,想,也许不知有哪一对或许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呢,不,不是或许,我坚信肯定有一对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它们美丽而快乐。我泪流满面,我向它们伸出手,在心里默念,来,飞到我的手上,我的肩上,飞到我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停下,那就是我的父母,然而它们没有来,我不无失望。但是我又想它们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其他才没有停下,但是无论停下与否,它们肯定能听得懂我的心声,只是不能回应。

刺刺芽在还在风中摇曳,飞蛾在还在风中翩飞,安息吧,父亲,安息吧,母亲!忽然感觉其实每一种生命都值得敬畏,无论动物还是植物;每一个生命都无所谓美丑,只看你的心在何时何地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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