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书店偶遇蒋勋的《舍得，舍不得》，竟然全然忘记自己身处的公众场合流了眼泪，因为一尊回头的佛。
蒋勋写禅林寺的永观律师，从自己的多病孱弱中体谅为疾病所苦的大众，设立了药王院，以汤药济度众生，为人所记。而有一次他在阿弥陀堂上念诵，一时心不专一，就看到了阿弥陀佛显身，回头对他说：永观，你迟了。因为这则故事，禅林院有了存世唯一一尊回头的阿弥陀佛像。
永观推己及人，同体大悲，而佛本应寂灭超然，却感永观分神，回头顾念。永观从己念众生，佛从众生念永观，一切的因果又回到了开头。
我看着这尊佛像，佛顾念跟随的众生，向左肩身后回头探望，神情慈祥，眼神温柔，浅笑，看出了督促的意味，但更多是体谅。一时出神，周遭人声喧闹戛然而止，只有耳边梵音回响，佛用最简单的语言说着——我看过了生生世世的轮回，万物皆空的本质，但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难，我还是怕你赶不上啊。一时动容，眼热鼻酸。
我不属于任何一种信徒，所以我不崇拜任何偶像，在此之前也参透不了任何佛法。但我看着回头的佛像，突然有了感悟，所有存世的信仰都来自众生的自我觉醒。
人有两只眼睛，一只看自己，一只看世界。每个人在世上是注定历劫的，那些贪噌痴，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我们每个人都会历经。在自己的身上，我们也看到了众生皆苦。每个人都希望被包容顾念，甚至希望被拯救，所以众生创造了另一种意识形态来普度众生，来获安慰鼓励。是众生的痛苦造就了佛，是众生对众生的悲悯，造就了佛的慈悲与普度。
所以我说，信仰来自自我觉醒，最初的神佛其实是众生自己。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神，却没有看到自己。我们把发愿给了神，却忘了要回归自己，让自己去做生命的功课。蒋勋在书里面写到”《阿弥陀经》说五浊恶世——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然而正是要在五浊中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离此烦恼浊世，并没有修行，也没有真正的领悟。”佛经用字艰深，不过是希望我们把人生思考得更多更深一些。其实这段的意思也就是，我们必须亲身经历生命中所有的痛苦，没有了痛苦的挣扎，就不会有探索内心和世界的过程，也就没有领悟，而无明最苦。
无明最苦，不明不白的人生最苦。
说到底，我们需要从佛的身上再次看到自己，因为我相信，在原始的信仰里，佛说悲悯，其实是我们看到了悲悯，佛说皆空，其实是我们早已明白皆空，佛说舍得，其实是我们本就明白应该舍得，才能来去无牵挂。
蒋勋先生道，好的文章的关键不在乎给出答案，而在乎引发思维。在洪荒与命理里思考了一大圈，最后我明白，我那天的泪水不为佛的回头，而为众生的觉醒与悲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