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刚才打来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大姨家侯琴的手机号码。我很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老妈说前一天她打电话了,可是忘记问她的号码了,所以才问我知道不。我也不知道,只好让她问我三姨。
怎么说呢,侯琴,挺不幸的一个孩子。我大姨过世早,留下她和两个哥哥。我大姨夫是个特憨厚的一个人,似乎除了劳动,什么事都与他无关,弄得家没有一点家的味道。三个孩子好像都有问题似的,现在都不上学了,在外面打工,都不着家。老大出去几年了,杳无音信。老二和侯琴在深圳,仍然是过年都不回家。侯琴毕竟是个女孩子,一切的事都有我三姨照看,侯琴又不是太懂事,你对她好,她不领情,还老惹我三姨生气。现在好了,出去了。可谁又会不挂念远在外地的孩子呢?在身边时,不管怎么的,好吧坏吧的,都在自己身边,出去就更挂心了。我大姨过世那年,我是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记不大清楚了。当时母亲正在邻居的帮忙下蒸馒头。信是我念的,当时很自豪,拆信时,爸、妈、邻居都夸我呢!信是舅舅写的。我兴冲冲的念,“大姐过世了,才三十多岁......”我戛然而止,偷眼望母亲......正在揉面的母亲愣住了,父亲也从厨房跑出来。那一刻,似乎有种死亡的气息在围绕。“往下念!”母亲突然说。我就照着往下念。信中并没有提到原因。我看到母亲低下头的瞬间,一滴清泪落下,在空中闪了一道光,就像一颗流星,落在案板上,激起一阵面粉的薄雾,然后就被吸干了。母亲哽咽着说:“怎么可能呢?她才三十多岁啊!”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哭出声音来啊,可自始至终,母亲只是默默流泪。无怪乎刚才母亲为什么打那个电话。
舅舅结婚那年我们全家都去了,陕西,略阳,母亲的故乡。办完舅舅的喜事,母亲、三姨、舅舅、舅妈,还有我们兄弟俩,一起去那个叫郭镇的地方,祭奠我的大姨,看看他们的孩子。在大姨坟前,母亲号啕大哭。我们兄弟俩也是泣不成声,为了这位从未谋面的姨妈,为了伤心的母亲!
母亲经常给我们讲她们小时候的事。每逢讲到她们姊妹几个时,母亲眼中总是闪着异样的光采。在那些困那的日子里,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母亲欢快的笑脸和眼神中的奕奕神采。
母亲的家乡在陕西省略阳县横现河镇跑马村,是个小山村。至于母亲怎么和父亲走一块儿的,他们始终没有提过。我不知道当初外公、外婆做出这个决定时,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几千里啊,那时候来说,真的很遥远。母亲跟着父亲来到当初这个一无所有的家。由于往上数不到三辈就是地主,家庭成分不好,父亲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家里也是四壁空空。真不知道当年为了这份家业,双亲付出了多少艰辛。父亲经常跟我们说:“那会儿家里穷,你妈只有一件衣服,夜里洗了白天穿。”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一个不下600平米的院子,当初是一个大坑,父母一架子车一架子车填出来的。而现在,二老又没能忙上了,为我弟弟,又干上了同样的活计,只不过现在是用机动车。父亲外出做生意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只有母亲一个人,从没有听母亲抱怨过什么。离娘家远,好几年才能回去一次,看看自己的奶奶、父母、兄弟姐妹,还有那群山,那几间屋,那是自己的故乡啊!
我从不惹母亲生气,自己的是尽量自己干。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自己洗自己的衣服,母亲笑,并教我怎么洗衣服。以至于后来上寄宿制学校,每次放假回家,我的衣服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叠得整整齐齐,从不让母亲操心。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可以让母亲经常会去看看了,可她又说我们在上学,将来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二十多年了,外公外婆好像只来过一次。送他们走的时候,母亲依依不舍,总含着那份未能尽孝的愧疚。
那次送母亲回去,凌晨六点的车。我劝她找一个旅社住一晚上,她就是不肯。后来不放心,我又让同学骑摩托车把我送到火车站,守着母亲坐了一晚上,直到把她送上车。
高中时当了两年班长,做事有时很不顺心,回到家里一句话也不说,母亲也是不善言谈,就是为我默默做饭,准备回学校的东西。看着母亲的身影,我就觉着自己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啊!
上大学后,很少回家。看见满园子的瓜菜,母亲的笑脸以及在菜丛来回走动的身影,我很高兴:父亲在外工作,弟弟也不在家,我又在上学,母亲一个人在家收拾瓜菜,倒不显寂寞。苦于瓜菜结实太多,一个人吃不完,左邻右舍家家分一点,到省去了赶集的麻烦。周围邻居都喜欢到我们家玩,大人小孩一院子,好不热闹。
每次假期结束,要返校了,母亲跟我一起收拾东西,叮嘱着别落下什么东西。吃的什么的塞得满满的,我都苦于携带。
站在车上,看着母亲渐渐变小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愿天下父母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