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

1993年的7月15日,那天早上母亲去村主任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急匆匆的赶回家里去抓了只母鸡给捆好了,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心想肯定是有什么好事

“你四舅妈生孩子了,等下早点把午饭吃了,帮我把这只老母鸡给你四舅送去,让你四舅妈补补身子。”

我还在幻想中大饱口福的时候,母亲的一番话将我拉回了现实,她的语里带着喜悦,时值农忙季节,家里的大人自然是抽不开身,所以此等走亲戚的“美差”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早早的吃过午饭后,母亲便给了我7块钱,以供来回的车费。我攥着手里的7块钱,心里跳的很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兴奋感从心里直涌上头。从我家到公路有一段山路要走,即便是烈日当头,我在7块钱的加持下却也未曾显得疲倦。尽管走到公路上时早已汗流浃背,但我还是显得很精神。公路旁的那个小卖部是摩托车司机们的聚集地,那里时常停着好几辆摩托车待客,司机们在小卖部里打牌聊天,让人好不羡慕。

小卖部里琳琅满目,大多的零食我都没吃过,上学的时候最常吃的就是大辣条,可以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分食的那种。我在小卖部门口徘徊了许久,老板似乎对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了,他白了我一眼,便继续嗑着瓜子,听着收音机。终于我还是选择了不去坐摩托车,因为在当时来说,7块钱对我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加之去四舅家有条小道,父亲以前带我走过好几次,虽然后面一直没再走过了,但凭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力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我在小卖部买了一瓶曾梦寐以求的大瓶饮料汽水,老板嬉皮笑脸的将补我的钱递给我,我将剩余的钱一一叠好后,便拎着鸡出发了。

走上小道后,我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将视线放在了汽水上,心中的窃喜逐渐浮现在脸上,终于我还是忍俊不禁了。汽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此刻的我宛如一名秋收的农夫,尽是“丰收”的喜悦。将麻袋放在地上后,轻轻的拧开了瓶盖,“呲~”,我闭上眼睛享受着瓶子里发出的“天籁之音”,轻轻的将瓶口递到嘴边,贪婪地大吸了一口后,连忙将瓶盖盖上,拎着麻袋继续向前行进着。

小道虽是山路,但前面一大半的路程都是平坦的,没有什么陡坡,想来倒也不觉着难走。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大概是走的人少了的缘故,路上长满了杂草,有些地方还不好辨认,因此这比以前走起来要慢上许多。况且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想来多少有些瘆人,即便现在是白天,周遭的松柏也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阳光拒之“门”外,不过身边还好有只鸡陪着,心想着到时候碰上个什么山鬼猛兽,我还能用它来拖延拖延时间。

这段路以前是整个路程里最好走的,可那天却走得异常艰难,等我要走到山脚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将对面的山映得昏黄,一时间,盛夏确如晚秋般寂凉,有一种莫名的美感。若是在以前,我定会驻足观看,现在的我可不敢多想,连忙迈开步子走了起来,周围的草也越来越深,几乎快和我的腰齐平了,前面的路愈发不好分辨了。大概走了几分钟,我看到了那条标志性的小溪,这预示着只要走过这条小溪,再爬到山顶就离四舅家不远了。

走到溪边,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之前的石板路在哪儿,麻袋里的母鸡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一直咯咯低声催我,大概是被水淹了吧,心里安慰着自己,明知道照溪水的这个深度,它是淹不到那条石板路的,但我心里还是这样解释着。眼看太阳的光亮越来越少,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淌了过去,刚落下脚,一个激灵让我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溪水似乎凉过头了,这起码得是冬天才有的温度,这种冷难以言表,它似乎透过了皮肤直刺骨髓。我大步迈了过去,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一直在打颤。淌过了小溪后,麻袋里的母鸡不知为何将头缩了回去,我怕它闷死,就给它弄了出来,刚弄出来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我无可奈何,一心只想着早点爬上山去,便不再管它。

太阳终于还是吝啬的收起了它最后的一缕阳光,盛夏的夜晚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借着些许光亮倒还能勉强前行。爬山的这段路比之前顺利了很多,等到了山顶后,月亮已然高挂,借着月光看到的一切让我整个人都傻了。这哪还有路,周围全是茅草,我照着四舅家的那个方向走去,茅草越来越深,直到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周围窸窸窣窣的,恐似有些野兽在草丛里窥视着我,本以为遇到遇到野兽什么的可以将鸡丢出去以吸引火力,到了真正的危难关头我却将麻袋拽得死死的。草丛中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乱之中我抱起了蜷缩在麻袋里的鸡,对它说道:“咯咯哒同志,人民大众会牢记你所做出的牺牲的!”说罢,刚想将它扔出去,提着麻袋的手却在空中轮了个半圆后又自然放下。那声音此刻已是近在咫尺,我突然想起了武松打虎的故事,“对,喝东西能壮胆“我暗示着自己,看着瓶子里所剩无几的汽水,我有些不舍,相伴的这一路,每次开盖我都是用它浅浅的润一下嘴唇,但此刻我已顾不了这么多了,匆忙的喝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点汽水,准备和这草丛里的东西打上一架,还没等我摆好架势,双腿却不听使唤了,卯足了劲儿的向前跑,不一会儿便跑出了茅草丛。

说来也是奇怪,等我出了茅草丛之后那声音便戛然而止,周围的景物开始慢慢变得熟悉起来,我摸了摸身上剩的钱,确认无误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没走几步,一个小池塘突然映入眼帘,可我并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池塘啊,迟疑之时恍惚间看到池塘边站着一个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我正想往前走,突然一只手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敢动弹,恐慌至极,刚欲挣脱,后面便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娃娃,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不是,我是去找我四舅的,他是这个地方的人”

“你四舅住哪儿啊”

“熊家湾,就在前面”

“你四舅怕也不是本地人呐,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前面就是熊家湾”

“前面不是”

“是,我来过好多回了”

“不是”

“是”

“哎呀,不是,我住这个地方的我还不知道吗?”

老头的语气有些焦急了,听着老头说的这些话,我突然觉得很奇怪,以前听大人们说的各种拐卖儿童的新闻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急中生智,对着池塘边上的那个人大喊救命,那个人缓缓的将头转了后来,硬生生的转了180度,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无比,还没等我看清他的样子,身后的老头便用他的手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后只听到噗通一声,想必那人是跳到池塘里去了,老头让我闭着眼睛转过去,但此刻的我已经被之前看到的事物吓懵了,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老头用他那枯枝般的手狠狠的晃了晃我,才使我回过神来。我转过身去后,老头让我抓住他的拐杖,并叮嘱我千万不能松开,我抓住后,他却往茅草丛里走去,我心里不乐意了,我刚跑出来却又要进去,况且四舅家就在前面,我刚想回头,老头好像会读心术似的,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这里不是熊家湾,你四舅也不住这里,你要想出去只能跟着我走,以后切莫再来这个地方”。我没有应声,抓着棍子跟走他往草丛走去,快走进草丛时,我回想了草丛里的东西,心有余悸的我不敢再上前一步,带着惊恐的声音对老头说道:”那里面有野兽,我不进去“

“只闻其声而未见其形,你何以断定它就是野兽呢?“

“我……“

“比起池中的那个活物,你还怕野兽吗?”

说完老头示意让我回头看看,我刚回头,就发现刚刚那个人正在从池塘里爬出来,这一幕使我感到头皮发麻,还没等他上岸,我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老头赶紧离开。就这样,我跟着他又走进了茅草丛。

进了草丛后,之前所听到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灌入了我的耳朵,但看到老头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佯装镇定,心里依旧是惴惴不安。老头一路上都沉默不言,气氛略显尴尬,我耐不住寂寞,便问道:“你说这不是熊家湾,那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嘛。”

“这是一个你不该来的地方,这个地方外地的人容易进来,但很难出去,里面的人却能自由出入”

“那你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一个引路的,我不是帮你,我是帮那些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地方的外地人罢了”

我不再多言,跟着老头走着,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休息的缘故,拎着麻袋的那只手臂累得酸疼,为了省点力气,我在后面悄悄的将麻袋挂在了木棍上,老头好像感觉到了重量变化,在前面笑道:“小子,挺会投机取巧的嘛”,我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

不知道是不是老头走的慢的缘故,我们走出茅草丛的时间几乎和我从公路走到山脚花的时间差不多,可我约莫记得进来时也没走多久啊,最多也就半刻钟左右。出了茅草丛,一切就又是原来的样子了,天上的月亮如同一盏高挂的路灯,竟亮的出奇,我拉着棍子的手刚想松开,那老头却说:“别急,还没出去呢,跟着我走,前面还有要进来的人,得让你和她避开才行”,

“月亮这么大,下山的路看得一清二楚,还抓着棍子干嘛。而且你走得那么慢,我还怕跟不上?”我有点不耐烦的回绝了老头,“不抓住这根棍子,你可是出不去的”老头淡淡的说道,听着有种满不在乎的感觉,虽然我将信将疑,但毕竟是他把我带出了茅草丛,我还是换了个手继续去握着棍子。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一个带着斗笠,背着背篓的人,他的手里握着把镰刀,背篓里满是茅草,那人和老头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便朝里走去。至于他们聊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们聊天时,我只在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自顾自的想着,夜半割草而归,好不奇怪,此中居民还真非常人,让人捉摸不透。

那人走后我刚想问老头,他却先开口了,“不是他,跟着我走”。我跟着老头继续走着,下山的这段路倒是比草丛那段路要快上许多,这一路上我也看到了许多身着怪异的人,虽然风格迥异,但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个戴斗笠的人。这些人都对老头毕恭毕敬的,想必他在这一方定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不过令我疑惑的是这些人里却没有一个是老头口中所说的那个,不禁让人有些疑惑。走到那条小溪边,老头停下了,招呼我和他一起站到一旁去,并嘱咐我一定不能有任何杂念,我敷衍的点了点头,心想我有没有杂念你怎么知道,刚在心里说完,老头便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老头刚说完不久,一架轿子缓缓的从对岸驶了过来,看这阵势应该是什么达官显贵。随着轿子缓缓靠近,才看清这是台花轿,与我印象中的花轿不同的是,平时在花轿前都会有吹锣打鼓的队伍,但这却没有。花轿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细细端量着抬花轿的那八个人,他们皆面无表情,双目失神,宛如木偶一般。轿子里的人掀开了窗帘,不用想,定是要和这老头打招呼了。谈笑间,那女子的声音娓娓动听,让人神魂颠倒的,听声音年龄应该大不了我多少,此般花季就嫁到这样一个地方,不禁让人有些惋惜,我的思绪还没飘多远,轿子里的人便说道:“你想掀开我的红盖头吗?”

“哈哈哈,慕容姑娘可真会开玩笑,老夫可不是那样的人”

“老先生误会了,我是问的您边上的那个小鬼”

老头听后连忙对这花轿里的女子说道:“慕容姑娘,这不是什么小鬼,他是一个误入此处的外地人,不懂什么规矩,还请你高台贵手,别和他一般见识”

“哈哈哈,老先生保护的人,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起轿!”语罢,那八个轿夫便抬起轿子往前走了,“小鬼,你想掀开我的红盖头吗?哈哈哈”不一会儿山林深处又传来了她的声音,只不过这次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要命了!不是说了不要有任何杂念吗?”老头嗔怒道,我刚想开口,老头却抢先说道:“罢了罢了,过了这条溪流,你就能回到你自己的地方了,再走过石板桥,爬上山就是熊家湾了,以后可别再进来了。”

“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老先生能告诉我一下”

“说吧“

“那轿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啊?”

“此事无可奉告,你且早些回去吧”

见老头并无意告诉我,我也不再多问,“多谢老先生”我向老头道明了谢意,老头摆摆手,便隐入山林之中。

溪流中的水一如来时那样冰冷刺骨,淌过小溪后,天却变了样,太阳的余晖还没收尽,石板桥依旧在那个地方,只是少了些许生气,大概是走的人少了吧。老母鸡慢慢的从麻袋中探出了头,摸了摸裤兜,里面的钱一分没少,可汽水瓶中的最后一口饮料却再也没有回来,欢喜之余难免有些失落。我缓缓的踏上了石板桥,向着四舅家走去,山路和刚刚走的一样,只是多了些杂草,站山顶上,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打在我的脸上,点点温暖,不尽惬意。身前不再有那片可怖的茅草丛,我顺着路向前走着,没有池塘,有的只是一亩亩稻田,不远处还能看见收拾劳具的人,夜幕即将来临,劳作了一天的他们开始准备享受这片黑夜了。

到了四舅家后,他们才刚刚准备好晚饭。问我咋这么晚才到,我将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四舅听完后脸色都变了,连忙喊来院子里的那个神婆,神婆听了我的事后,跟四舅说:“今晚让你的小侄住院子里的客房吧,把鸡杀了,用鸡血在他床前画条线,你们家里的女性不要靠近他,明天早上去取竹叶水给他洗脸,他身上有邪物。”说罢,四舅给我端来了饭菜,我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什么餐桌礼仪和他人面前的自身形象,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四舅顾不得吃晚饭,立马开始整理床铺、杀鸡、画线,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他们究竟忙了多久了,只知道等我上床之后神婆还对着我念了一通咒语。

那天实在太累了,我上床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披着红盖头,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带着戏谑的声音对我说“你想不想掀起我的红盖头呀?”,我没有回答,她一步步的向我靠近,忽然她自己将红盖头掀了下来。夜半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我恍然觉得床边站着一个人,翻过身去,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人,一样的红盖头,一样的红嫁衣,她在我床边一直站着,我透过蚊帐也一直看着她,良久,“我们还会再见的,小鬼”说罢,便消失不见了,而后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是被神婆叫醒的,可我分明记得后半夜是没有睡觉的,虽然满是疑惑,但我依旧没对四舅他们说那个噩梦,倒不是怕他们不信,怕的是神婆知道了去给我弄些什么谷草水泡生姜之类的东西让我吃掉。四舅用取的竹叶水给我润了润脸后,神婆便带着我去昨天的小溪边。在小溪边烧了五斤的黄纸,神婆在我旁边一直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念的啥,让我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好一会儿才弄完,末了,我好像看到了那位老先生在不远处摇头,我刚想叫神婆看他,他便消失不见了。回去的路上,我问了问神婆有关“引路人”的事,神婆说她也不知道,但是关于那个池塘边上的那个人她还是略知一二。

神婆未曾结过婚,她说做她那行的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会给家人带来灾祸,所以她常年在外走南闯北,没有回过家,即便是逢年过节也只是站在家门外远远的看着。后来神婆的二姨病入膏肓,心疼自己的侄女,便托人带信给神婆一家,让神婆去她那儿住。隔了几个月后,消息也可算是让神婆知道了,她便搬到了熊家湾来,其实说是搬过来,倒不如说是跑来继承她二姨的遗产,过来没多久,她二姨就归西了。本来在二姨去世后,她打算继续出去闯荡的,但在临行前她去给她二姨烧纸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些纸无论怎样都燃不起来,烧不出火,一直冒着浓烟,在一般人看来无非是纸放多了燃不起来,可神婆哪是一般人啊,她想的自然不一样。那些烟熏得她眼泪直流,而“流“与”留“是谐音,所以神婆认为是她二姨要让她留下,院子里没人知道她是做哪行的,索性,她也就在院子里安定了下来。而后面的事证明,她二姨确实算是救了她一命。

神婆继续给我讲道,早些年的时候这边是有一片池塘的,每年过年,熊家湾的村民都会到池塘捞鱼。1969年,时值文革期间,熊家湾里有个教书的青年教师,叫赵知恩,受村里某些人的迫害,说他的思想是旧思想,是顽固派,要开大会批斗他。这姓赵的也是个愣头青,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就是不承认,他坚持自己是对的,是清白的。不承认就关小黑屋,挨毒打,什么时候承认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后来他确实也是承认了,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老母。他老母在他进去后,一直被村子里的一些人指指点点,刚开始的时候村民们只是在背后说说,后来愈演愈烈,不少陷害赵知恩的人开始在她面前破口大骂,没多久她就被气得一病不起。赵知恩回来的时候,他媳妇已经跑了,独留老母一个人在家,若不是村里的一些人帮忙照顾,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即便是他回来了,老母的病情也不见好转,村里给分配的粮食的那个人只给了他一个人的份,老母心疼他,不忍进一口米,一个多星期后就走了。就这样那些人还是没有放过他,天天指着他骂,说他把他老母害死了,禽兽不如等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1970年的2月6日,正值农历春节,赵知恩抱着一捆书从池塘边跳了进去,当时在那儿捞鱼的人惊的目瞪口呆,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住他。等他跳进去好一会儿后,那些人才开始假惺惺的说着救人,但都是面面相觑,没有哪怕是一个人去救他。神婆在听闻此事后张罗着几个对他没什么异议的人把他尸体捞上来埋了,活着受够了罪,死了得让他安宁。不过令人咋舌的是,七八个人捞了半天都没捞到他的尸体,神婆向村长提议把池塘里的水舀干,村长不同意,毕竟整个村就靠着这一个池塘的鱼。神婆不敢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那些思想是封建迷信,是要批斗的对象,好在村子里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但她能感觉到那池塘里有怨气。

两年后,村支书的小儿子疯了,他一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看到了赵知恩,抱着东西往池塘里跳,村里哪有人信啊,老支书担心小儿子成为批斗的对象,便说他儿子疯了。不久,老支书的小儿子便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村里人找遍了整个熊家湾,都没找到,老支书甚至让周围几个村也帮忙找了,还是无果。从那时开始,村子里每年都会失踪一个人,池塘里的鱼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有一年甚至都是无功而返。除了神婆,村里没人注意到失踪的这些人,都曾是在批斗大会上诬陷赵知恩的那些人家里的。

这件怪事一直持续到了1979年,那年村长的老婆和几个妇女一起在池塘边洗衣服,洗着洗着不知道为何她却向池塘里走去,完全不理会同行的几个人的喊叫,几个妇女都不会水,便赶紧去找这附近干活的男人,等到人来的时候,她早已没了踪影。村长心急如焚,老两口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现在说没就没了,谁受得了啊。村长招呼着全村人来帮忙打捞,连着找了两天,依旧是无济于事。村里开大会就此讨论了一番,最后村里决定将池塘里的水放干。然而,池塘里的水都放得只剩淤泥了,还是没有找到村长夫人和赵知恩的遗体,甚至连白骨都没有。后来,村里将池塘给填埋了,至此,村里人洗衣都是去河沟边洗,逢年过节吃鱼都是上隔壁村买,一切的怪事都不再有了。

说完,神婆叹了一口气,“其实村长夫人就是最后一个了,因为当年批斗他的时候,村长是最后一个附和着污蔑他的。不过填埋了也好,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墓吧”,我在边上听得入了迷,才恍然明白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是这样的遭遇,想来那位赵姓老师定是个为人正直,心怀正义的人,不禁让人叹惋天妒英才,他怀里抱着书跟着他一起到了另一个世界,本想着死后也能与书为伴,却因没能好好安葬而饱受溺水之苦。“小鬼,你想掀起我的红盖头吗?“耳边突然传来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将我瞬间拉回了显示,使人不寒而栗,神婆见我吓了一颤忙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赶紧和神婆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那个地方,当我起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感觉背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

一天后,四舅给我叫了辆摩托,送我回到了家里,本以为自己的事不会暴露,谁曾想四舅将我“出卖“了。母亲说四舅一直在电话里埋怨她没给我钱让我坐车,说着说着就哭了,”你是不是要气死娘啊,你要是被山里的东西吃了,你要我怎么办?“

“他们是好的……“

“还敢狡辩,好的不学你学坏的“还没等我说完,父亲便暴跳如雷,立马打断了我的话,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根竹板子,接下来的事,不用问就知道,男女混合双打套餐定是少不了的,剩余的钱必须是全数上交。那个年代的父母确实很奇怪,打完之后就抱着我哭,一个劲儿的要看我是不是哪儿伤到了,有没有被什么脏东西欺负啊,我想,要看这些岂不是应该打之前看,本来没有伤都被打出了伤,然后破口大骂那些我所看到的,给予他们莫须有的罪名,并将此事广而告之,给家里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说哪哪哪的山里有鬼怪,专吃不听话的小孩,说我身上的伤就是被咬出来的,一哭刚歇另一哭又起,最后大人们笑了,小孩却在哇哇叫,好不荒唐。

“小鬼,你想掀起我的红盖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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