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年二十九,打扫了卫生,打睡了孩子,困意全无。想到过几天可能会收到言不简意不赅的拜年短信,突然不想过未来几天。往年我从不转发、编写、回复,但今年也许可以更加主动,写写我认识的人当中,令我感激或敬佩的人。这念头一起,好几个人物身影从心里闪过。这样,我就不怕未来几天无聊,也不怕朋友们无聊了——愿意的话,和我一起写起吧~
今天年三十,想写一位陈先生。
过去十年因为工作认识我的人,都知道陈先生是谁。大概,也了解我感佩他的原由实在充足。他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也有知女莫若父一般的恩情。我辞掉工作之时,他和一个旁人聊及我。那个旁人一向对我没好意,却转述说,陈先生忧虑我的未来,仿佛把我当女儿。
但我更倾向于认为,我们是朋友。真朋友不看地位悬殊几何,年龄相差几多,更不看金钱身家相距几远。碍着我是小辈,也对他无甚功劳,从不会造次地与他谈私人话题。但跟在他身边几年,对他的为人还是敢于评价一二。首先是他看人,不看外在;谦和、亲切、朴素是他的作风;时常俯身结交小辈。把他看作朋友,他一定不会鄙夷或恼怒。
他是讲一口粤西普通话,在深圳起家,富甲一方,心忧天下的人。如果看过他奋力在京官面前慷慨陈词的场面,不难想像康梁君子们当年的风骨。我刚认识他几天,就讶异了一千遍:怎么在深圳会有具备如此胸襟的老板呢?怎么我在北京碰上的反而多是夸夸其谈或玩权弄术的老板呢?甚至,我认识的教授、科学家都大言不惭地说,学术不过为了饭碗,科学界也充满勾心斗角,但这个本该以逐利为己志的老板,满口讲的都是人类怎么样,地球怎么样,我辈应该怎么样……
如果他一文不名,人们肯定当他是疯子。尽管他很有钱,是这个时代的“成功人士”,还是不少人认为他比疯子没好多少。
最疯的一点是,他赚了很多钱,养着很多人,所以理应继续去赚钱,养着这许多人。但他认为比钱重要的事物太多了,常常千金一掷不见踪影,虽然偶感肉痛,也就苦笑一几下过去,绝不会找坑他的人算账。“不就是没了多少钱嘛,我就当是做善事了还不行吗?”
他当然不傻,不会认为帮了骗子等于做善事。他是觉得,没有人可以占有财富,只能暂时保管财富。用到哪里都好过用在自己身上。被自家人抱怨抠门,他的反击是:“我只有对自己抠门,我对别人从不抠门。”
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听过很多下属受惠于他的故事。我自己也有求于他而不落空的时候。我还敢肯定,很多人这辈子也还不了他的人情,包括我。
可能有人觉得,企业家有钱,免不了有原始罪恶,散财可以消他们的殃。陈先生怎样发财,有否需要消殃,我没了解,任何人也更没理由以此消耗他的善意。他不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问过他对他父亲的印象,是一个腿上裹泥走在乡间小道肩负家庭重担的农民。听闻他母亲是有名的乡里贤妇,去世时举村皆哀。他被毕淑敏问:“您究竟是如何想到做改变人心的事业?”我不小心听到他人生中最晦暗的经历,他说,自那时他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人心是何以变得如此坏。这当然不容易想明白。不过他已有自己的解决之道,就是发扬“孝”道。他相信最坏的人,只要对母亲还有些许感情,终究可以找回人性。
这是民风淳朴人长寿的巴马吸引他的缘由之一。听说那里有几座超星酒店今年春节前后就会投入使用。促进经济也好,破坏环境也罢,美事两难全的道理,陈先生何尝不懂。人不能什么也不做。既然要做,功过是非不见得当下可以立判。我提及这个,主要是希望有人一旦从他汲汲努力的国际水准作品中嗅到一些乡土气息时,能想像出他本来是那样淳朴的一个人,有那么淳朴的人性观,可以因之会心一笑。
最后,用陈先生的一句话送诸君当2019年的激励:
“你们谁有我事情多?我忙一下午还打了球过来,都是准时到。你们要想想,为什么会迟到。”
答案是,陈先生四点起床,用沉思开始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