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雪花突然飘了起来,洋洋洒洒,如同一幕白纱, 飘过屋檐,遮住青山,笼住层林, 覆盖原野,铺成一地白霜。 天地一色,苍苍茫茫。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犹如荒寒的沙漠在飞沙,也如四月的柳絮满天飞舞。大雪似乎一下子就要淹没整个大地。
教室里的孩子们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语文试卷,仿佛听到了落雪的声音,都抬头望去窗外。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落雪了”,孩子们一下子激动得议论纷纷,我大概猜得出议论的内容,曾经还没有入冬时,我们就一起期待一场雪,我承诺过“如果冬天下雪了,我们就去打雪仗”,那时的孩子们心喜若狂,早就期待着下一场大雪。终于,雪开始飘了,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一声令下,再也没有谁敢讨论,继续做着试卷,只是有些不开心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对学生发火了,要在平时,几乎从来不会这样大声喊她们,而是多以佩奇或是乔治来称呼,觉得这样亲切,再者,实在生气时就说说他们是废柴,也没有同学会在意什么,反倒会被说得笑起来。本来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大几岁,一向相处起来都是比较轻松的,就如大姐姐一般带着她们。学生是整个大县里选拔来的最优质的,也确实,问到什么内容,都会有同学答得出来。因为这样,我恰也不太操心什么,也常常说她们智商、情商都不够,其实只是自己要求太高,否则她们已经很优秀了。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愧疚、明明雪花可以使我们都快乐起来的。
是这冬天漫长,还是这落雪之际的思绪万千。第一次一个人在异乡感受了一场雪。或许以前每次下雪都是和朋友或是家人一起,心情自然是美妙的。而今,独在异乡为异客,看到这茫茫大雪,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也终于明白了纳兰性德在《长相思·山一程》中写下的千古绝唱: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隔山隔水,迢迢千里,就在这异乡开始了人生,谁也不知道这造物主的大能,这一生又有谁可以左右怎么过呢?正如曾经梦都梦不到会来这里教书育人,平凡地开始了真正的人生。风一更、雪一更,一朵一朵落在窗外,也似乎落在了心里……
喊起来一个嘟囔着小嘴的孩子,问她下雪了,你心里在想什么,她说的是“我们一起在绿色的草地上打雪仗的场景”……顿时心里也如这落下的雪慢慢地化了、化了。
上课期间出去那是不大可能,于是玩起了关于雪的古诗词大赛,一个学生突然说“老师,我们背得多,你可以不生气吗?”顿时,感到惭愧,错的并不是她们,而是我。
学生们就都把自己的手举得高高的,生怕我忽略了谁,一个学生开始背着唐代诗人韩愈的《雪》:
新年都未有芳华,
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诗的题目是“雪”,诗却非咏雪,而是发了一通雪是否瑞兆的议论,心里承认她们的优秀,嘴里却反驳着她们背的这诗不是写雪,有些气急败坏的孩子们继续背着唐代卢纶的《塞下曲》: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确实,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刹那间弓刀上落满了雪花,苍劲之美跃然纸上,我终于服了软。于是再问道还有没有谁知道唐代诗人王维的《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终于没有人能够回答得上来, 当初是风起云涌,此时是风定云平。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窗外雪花依旧纷纷。开始了给孩子们讲解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此时此刻,风雪是画,世界是画,我们就是画中最幸福的人们。
不经意间,也想起来那个美丽的冬天,我们在湖心亭看雪,最美的画面依旧在脑海,我也将要带着那份幸福去感染、去传递。
这一场落雪,简单且潇洒,飘满了人间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