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经历可能会后怕,却不会后悔。不单不后悔,回忆起来可能还会得意,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尽管发生的时间已记不那么精确了。可能是小学结束前,又像刚上初中不久。
除了住在小学对面一个长坡底部的大院里的毛姓同学(我小学为数不多的几个经常接触的同学)外,参与我们翻火车的还有其他哪些同学我已经记不得了,大约总数就三四个人吧。
记得毛同学,一是因为他确实是当初与我走得最近的同学之一,二是因为他的家庭和我们做的事有关——他父亲是火车司机。
不知道是谁(最大可能是毛同学)最初提出了把老师要求的校外学雷锋活动的场地放到了火车站。总之,好奇心驱使我加入了这个小团队。
那个年龄,我又怎能真正理解什么才学雷锋,部分是依葫芦画瓢的形式主义,参加活动更多的是为了好玩。
我们向雷锋学习做的好人好事是到停在火车站不远停车场那些准备出发的列车上去帮忙。打扫个卫生或帮餐车剥个豆角什么的。
红领巾加上学雷锋的口号成了我们的通行证。屡试不爽,前期几乎没有一次受过阻。
第一次跟着列车离开火车站,就是在一列省内慢车上的乘务员鼓动下发生的。
“马上就要开车了,你们干脆做到下一站再下嘛?”一位叼着烟的年轻乘务员对我们说。
“是啊,到那边再坐回来,路过的车多的很。”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大伯附和着。
“去不?”毛同学问我们。
“有好远啊?回不来咋办?”有同学问。
“就二三十分钟,南站所有车都要停的,我们在那里下了再坐回头车回来。”毛同学说。
一行人中就只有他坐过火车,其他人虽然已经多次来车厢做过“好人好事”,但严格意义上还没有真正坐过火车。听到可以真的坐火车,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我虽然有些担心,但担心哪抵挡得住第一次坐火车这么大的诱惑,心里早已蠢蠢欲动了。我心想,“坐就坐呗,这么多人怕什么?”
第一次十分顺利,南站下车后很快就上了一辆往回开的列车。
第一次的顺利让我们的胆量上了台阶。去火车站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为了学雷锋已被忘在了脑后,心里只想着“坐一站”。餐车已经满足不了我们,我们要坐到火车头上去。
天随人愿,我们的好人好事开始做到了机头。或许司机师傅也有些枯燥,每当我们提出上车头帮忙铲煤添火时,多半都欣然接受了。
让我后怕的是当时完全没有风险意识,没想过如果一下把我们拉到很远的地方,甚至拐卖了,身无分文的我们怎么办?
好在极端的状况没有发生。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也遇到过困难的状况。不止一次因为没能上去回来的列车,不得不沿着铁轨花两个多小时走回来。夜幕降临和穿过黑漆漆的隧道时,我都会心慌得想哭。特别是隧道里遇到列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时,我更是有一种胆被吓破的感觉。
在红领巾和学雷锋的由头在返程时行不通时,为了不走路,我们不得不开始想其他办法。趁路过的货车临时停车的时候偷偷爬上火车,蹲在肮脏的货箱(曾经扒过运煤车,翻下来时已成了煤球)里搭顺风车回来。
货车与客车停靠的站点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在我们出发的车站根本就不停。为了防止被拉到更远的陌生地方,我们不得不提心吊胆,车一停就翻下来,终究逃不过走路的命运。
我们这样学雷锋大约坚持了一个学期,不知道其他同学怎样,反正我父母是不知道我是这样学雷锋的。否则天可能早塌下来了。
成年后,当说起或想到这段经历,我都会觉得有些后怕,同时对我当时为什么会参与这种完全没有舒适感的活动感到不解。
是自虐求道还是追求刺激?是愚昧还是修行?无知还是无聊?
此时,嘴角露出的微笑告诉我,它是值得的,或许让我无比骄傲的忍性正是得益于这样的一个个经历。
早安,九一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