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在青岛参加《青年文学》编辑部举办的为期两周的笔会,笔会期间创作短篇小说《哦,香雪》。完作刊于《青年文学》第5期。
小说表现了一列只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的火车给山里的姑娘带来的巨大改变,以及她们对文明的强烈渴望。
铁凝在同期发表的创作谈《我愿意发现她们》中写道:“我还是怀着一点希望,希望读者从这个平凡的故事里,不仅看到古老山村的姑娘们质朴、纯真的美好心灵,还能看到她们对新生活强烈、真挚的向往和追求,以及为了这种追求,不顾一切所付出的代价。还有别的什么?能感觉到生活本身那叫人心酸的严峻吗?能唤起我们年轻一代改变生活、改变社会的强烈责任感吗?也许这是我的奢望。”
《哦,香雪》问世之初,并未引人注目。因为当时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是文学的主潮,人们也更关注反映重大社会问题的作品,如蒋子龙的《拜年》等。铁凝将刊有《哦,香雪》的杂志寄给孙犁。12 月中旬,收到孙犁的来信。孙犁抱病多日,精神稍好些,就读了《哦,香雪》,然后给铁凝写信高度赞扬了这篇小说。
“今晚安静,在灯下一口气读完了你的小说《哦,香雪》,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如一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即是清泉。它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是纯净的境界。
读完以后,我就退到一个角落,以便有更多的时间,享受一次阅读的愉快,我忘记了咳嗽,抽了一支烟。我想:过去,读过什么作品以后,有这种纯净的感觉呢,我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苏东坡的《赤壁赋》。
我也算读过你的一些作品了。我总感觉,你写农村最合适,一写到农村,你的才力便得到充分的发挥,一写到那些女孩子们,你的高尚的纯洁的想象,便如同加上翅膀一样,能往更高处、更远处飞翔。……我希望能经常读到你这种纯净的歌!”
孙犁的信《谈铁凝的〈哦,香雪〉》刊《小说选刊》1983年第2期,引起广泛重视。人们纷纷阅读或重读这篇小说。雷达说,他先读了孙犁的信,再阅读《哦,香雪》时,他先是沉醉,后来喜悦的泪水悄悄地渗出了眼角。
这篇小说为铁凝带来了巨大的声誉,是她的成名作。铁凝认为《哦,香雪》在她的整个创作中“具有一种不可替代性,……《哦,香雪》焕发出来的对人生,对情感,对生活,对希望那种透明的激情是不可替代的”。
铁凝说《哦,香雪》的出现,让读者感到一点清新,也有一点辛酸,但是没那么沉重。我用这样的方式传递一种当时民族和国家清新的、向上的、明丽的气息。”
香雪,是一个纯真,善良,美好的女孩子。她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尽管不爱说话是她的天性,但和台儿沟的姐妹们总是有话可说的。公社中学可就没那么多姐妹了,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也就是7500米)以外的公社。
自从铁轨铺到小山村,且设了小站,停车一分钟。这一分钟震撼了封闭贫困、与世隔绝的小小台儿沟村,特别在纯朴好奇、天真烂漫、探求新事物、向往新生活的姑娘们中激起了巨波狂澜。
每天七点钟,台儿沟的姑娘们便从家出来,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她们要抓住这“一分钟”,瞅准自己喜欢的物什,拿自家的核桃、鸡蛋等去交换。时不时姑娘们还讨论火车上的人穿的什么,头上戴的什么,手上戴的又是什么,尽管有时也会拌嘴,但都被第二天的“一分钟”盖下去了。
香雪在学校被同学们“盘问铅笔盒、一天吃几顿饭时”她都如实做了回答。后来她才意识到:因为贫穷,同学们才敢一遍又一遍地盘问她。
她的内心萌生了对铅笔盒的渴望,“一个里边有吸铁石,能自动合上的铅笔盒。” 后来,她在列车停留的“一分钟”里,看到了铅笔盒,于是她“像‘北京话’那样跃上了列车”,看到了拥有铅笔盒的女孩,列车开动,香雪在车上发急,在车上,香雪说愿用一篮子鸡蛋(有40个)换女孩的铅笔盒,女孩红了脸,说不要鸡蛋,愿把铅笔盒送给香雪,到了下一站,只有香雪一个人下车,她把一篮子鸡蛋放在女孩座位下。
三十里夜路,香雪独自一人沿着轨道往回走。看着铅笔盒,她很满足,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这会儿她才真真觉得这只铅笔盒是她的了。
小说旨在描写现代文明之风吹进穷乡僻壤后,年轻村民们的心理变化和对新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作者轻描淡写地点染出文明对愚昧的渗透,先进对落后的感召,城里人的物质文明对山区人的吸引,城乡人民的谦让、关切、友好、和谐,就像把沉寂千年的池水轻轻划破,激起小小浪花,层层涟漪,使人们的心弦随之振动。
小说读来有一点清新,但也有一点心酸。那样的年代虽艰难,但人性之美却恒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