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是吗!”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看着墙上斑斓闪烁的阳光,笑得像个天气预报员一样,兴高采烈地把这失而复得的灿烂转告给黛西:
“你看怎么样?雨停啦!”
“我很高兴,杰伊。”她的嗓音仍然满是酸楚、哀伤的美,诉说着她的意外之喜。
“我想请你和黛西去我的房子,”他说,“我想带她看看。”
“你确定想让我也去?”
“当然啦,老兄。”
黛西上楼洗脸去了——我羞愧地想起我的旧毛巾,但是太迟了——我和盖茨比出去到草坪上等她。
“我的房子看着不错,是吧?”他寻求着我的肯定,“你看整个前面都能晒到太阳。”
我同意说那确实很壮观。
“是,”他的眼睛望过去,把每个拱门、每个塔楼都看了一遍,“我三年就挣够了钱来买它。”
“我以为你的钱是继承来的。”
“没错,老兄,”他不假思索地说,“但我在大恐慌时损失了大部分——战争时的大恐慌。”
我觉得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我问他做什么生意时,他回答“那是我的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哦,我做过好多种生意。”他纠正道,“我做过药品生意,然后是汽油生意,但我现在都没在做了。”他看看我,思维集中了一些,“你是说,你在考虑我昨晚跟你说的事吗?”
我还没回答,黛西就从屋里出来了,她裙子上的两排黄铜纽扣在阳光下闪耀。
“是那座大房子?”她激动地指着说。
“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可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住在里面。”
“我总是找有趣的人来把它填满,日夜如此。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名人。”
我们没有从海滩走近路过去,而是走上大路,从他巨大的偏门进去了。黛西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对着那古典轮廓的接天剪影、俊秀的花园、黄水仙的醉人馨香、山楂花和李子花的氤氲芳香、还有红蓼那闪闪发光的暗香唏嘘不已。
终于走上大理石台阶时,我有了种奇怪的恍惚感,我竟看不到任何光鲜亮丽的裙摆飞来飞去,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林子里的鸟鸣。
进门后我们漫步穿过玛丽·安托瓦内特式的音乐厅、复辟时期风格的会客厅,我感到宾客们就藏在每一座沙发、每一张桌子后面,被安排好了屏气凝神地等我们离去。盖茨比关上“默顿学院图书馆”的大门时,我确信我听到了那猫头鹰眼男人鬼魅般的笑声。
(前者仿造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法国大革命前后的法国宫廷奢靡风,后者仿造了14世纪建造的英国牛津大学默顿学院图书馆,暗指这豪宅的不伦不类,在没人时显得阴森可怕)
我们上楼,又走过了仿古的卧室,里面铺满了玫瑰色和薰衣草色的丝绸和新置的鲜花,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更衣间、台球室、带下沉浴池的浴室——还不小心闯入了一个有人的套间,里面一个邋遢的男人正穿着睡衣在地上做拉伸运动。那是人称“房客”的克里普斯普林格先生,我早上还见到他在海滩上寻寻觅觅地走动。
我们最后进了盖茨比住的套间,有一间卧室、一间浴室还有一间亚当书房(亚当家族是18世纪著名的英国建筑装潢世家,以雅致的设计和配色著称),我们就坐在那里,喝了一杯他从壁橱里拿出来的来源不明的查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