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虚伪的人能盯着虚伪的帽子做了四十年不虚伪的事，你认为他是真虚伪还是假虚伪。坏人一辈子做一件好事就会让人称作浪子回头；好人一辈子做错一件事就会被叫做虚伪堕落。我们在给别人扣帽子的时候，更应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做过比虚伪更可怕的事，而不是一直盯着别人其实并不存在的错误，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优越感。”
一年后，白江江畔，夜梦光度大桥上。
“赵哥，你有欣赏的艺人吗？或者说娱乐明星。”大志看着远处西下的夕阳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赵敬然将目光从脚下滚滚而去的江水收回，落到大志脸上。
“就像看看你们这些企业家跟我们这种平常人有啥区别没，是不是也追星，嘿嘿。”
赵敬然哑然失笑，“你觉得企业家不是平常人吗？”
“看从哪方面讲了。不过大多数人眼里，企业家不属于平常人，他们属于成功人士。”
“成败都是相对的。有些人事业成功，家庭却很失败；有些人有权有势，却连最基本的开心快乐都没有。那么什么算是成功呢？光环是别人套上去的，用有色眼镜把人，包括他自己分成了三六九等，这本身就是一种自卑。人之于宇宙只是沧海一粟，再大的成就站在足够的高处看也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普通人眼里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明星，在某些富豪和高官眼里只不过是玩物工具一般；而那些权势滔天的富豪和高管之于大自然只不过是亿万寄生虫中的一条或者几条而已。”
“赵哥你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但我却好像连奋斗的动力都没有了。”
“换个角度看。你看有些让人羡慕的企业家身价几百上千亿，创造了无数就业机会，推动科技进步了多少。你觉得这些人了不起很正常。可有些人呢？你拿塞罕坝的造林人来说，花了三代几十年的时间育了几万棵树，恢复了整个华北的森林生态，造福了多少人？可如果你去拿他们跟那些顶着光环的大企业家比，你觉得有可比性吗？”
“我觉得他们更真实，更能打动我，但确实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一个跟那些大企业家同一个层次上比较的想法。”
赵敬然笑笑：“企业家的光环是建立在财富的基础上的，而那些造林人，他们的光环是建立在对人类赖以生存的，最最根本的环境上的爱护上的。财富这东西太虚无，也许一场天灾人祸就让你顷刻间身无分文。可环境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赵哥咱言归正传，有你欣赏的艺人吗？”
“如果非要说一个名字出来，应该是刘德华吧。”
“你也喜欢刘德华？可有很多人说他很虚伪。”
“如果一个虚伪的人能盯着虚伪的帽子做了四十年不虚伪的事，你认为他是真虚伪还是假虚伪。坏人一辈子做一件好事就会让人称作浪子回头；好人一辈子做错一件事就会被叫做虚伪堕落。我们在给别人扣帽子的时候，更应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做过比虚伪更可怕的事，而不是一直盯着别人其实并不存在的错误，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优越感。”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哈哈。其实仔细想来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种的演员，面对朋友，亲人，陌生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虚伪的一面，但只要是善意的，无害的，就可以了。”
“所以虚伪不一定是贬义词，而直爽也不一定是褒义词，关键在于行为的初衷是好是坏。”
“这句话经典。”大志拍手，“所以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也不完全没有道理。只不过就像电影电视剧，有的人演技好，就拿了影帝成了人生赢家；而有些演技挫的就只能每次都坐在台下看别人领奖了。我现在还记着在读大一时候一个女同学，那演技绝了，真的，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如果奥斯卡多一个平民金像奖，那这个女生绝对有一席之地。”
“她在你面前表演的吗？”
“对。说起来其实有两次。第一次是刚刚结束军训之后。我们两个都是班委会的成员，都是农村来的，所以平时也算是都些交集。而且她平时给大家的感觉就是那种干练，直爽，没有演技的傻黑糙类型女生。一天晚上刚吃了晚饭，往宿舍走，突然看到她就到了个招呼，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啊没想到，聊着聊着她……她竟然哭了。”
“哭了？你小子怎么样人家了？”赵敬然笑。
大志当即对天发誓，“我发誓这个，真没有。就是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然后我问她咋了，你猜她说啥？”
“我不猜。”赵敬然还在笑。
“她说：你知道吗大志，其实，其实我有病。”
“癌症晚期？”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会从兜里掏一封留给自己父母的遗书让我转交呢。可当我哆嗦着问她什么病的时候，她说：其实我有抑郁症。”
“抑郁症？你刚刚说她跟你一样都是农村来的，农村人也知道抑郁症这事？”
“听过，但从来没见村里人得过，所以第一次听到人得了这个病之后还是很震惊的，况且还是个花季少女，泪眼婆娑的看着你。唉，当时真的是我见犹怜，只恨天不公。”
“然后呢？她跟你提什么要求了么？”
“嗯，提了。”
“你答应她了？”
“答应了。”
“大志，你……这是你第一次跟女孩子这样吧？”
“嗯，是的，第一次。”
“唉，明白，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哎等等赵哥，你……在套路我呀！”
“没有，我认真的。”
“没想到道貌岸然的赵哥也有老司机的一面，嘿嘿。其实她就是问我能不能陪她散散步，聊聊天。那天晚上，我就陪她围着老校区转了一圈。一路上她就跟我说她家里环境如何如何不好，她自己如何如何刻苦，竞争怎么怎么激烈，压力多麽多麽大，以至于先是患上了神经性头痛，紧接着祸不单行又得了抑郁症，吃了一年的药才稍微缓解一些。”
“你认为她说这些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但从大学四年来自己跟她的一些接触，以及她同宿舍舍友们的一些说法，我觉得她是有点不太正常，但明显不像是抑郁症，倒很像是心机症。但在当时，我真的信了，还安慰了她很久，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她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第二件事呢？”
“那是在第一个学年结束之后，我的成绩的全班第一，所以自然就获得了国家奖学金的资格。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的一个上午，她打电话叫我下来，满面笑容说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我。我问啥事，她说恭喜你拿了两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我一听高兴啊，两千块钱的奖学金对于我来说真不少了。然后紧接着她又悄墨叽儿的告诉我：你知道吗？其实这国家奖学金本来是给我的，但是我主动跟班主任说你的家庭情况也不富裕，加上学习成绩又好，所以我决定跟你平分这国家奖学金的四千块钱。说完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当时我真的是感激涕零，就差说一句：滴水恩当涌泉报了。”
“这么说人家还挺照顾你的嘛，呵呵。”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一个是我的成绩班级第一，为什么这个奖学金的名额会落到她头上，我想不明白。紧接着当天下午班主任找我过去谈事情，我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她欺骗了你的感情，对吧。”
“没错。班主任跟我说考虑到班上的贫困生比较多，她决定将奖学金分给我们两个。所以说，这是班主任的决定，而不是她的提议。”
“呵呵，那这个女生是有点心机。不过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你感激她，然后以身相许么？”
“有可能，不过她虽然演技不错，但心思不够缜密，漏洞太多，所以适得其反了，而且随着后来这种事情曝光的越来越多，她也逐渐成了我们班上虚伪的代名词了。在我看来这就像演技在线的影帝，接了一部情节狗血的电影。”
“可这剧本都是自导自编自演的不是吗？对了大志，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对于自己的职业规划有什么想法吗？”赵敬然突然跳转话题问。
“有，我的想法就是高科技跟传统的农业技术相结合，用高科技提高农业生产的效率，实现节能减排和健康环保的绿色农业。”
“想法很好，我手上正好有个生态超市的项目想要落地，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了，我保证你的提成比你现在公司的年薪都多，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将来你来管理这个项目之后的运营和在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推广。”
“真的假的赵哥？你高估我了吧？我怕我做不到。”大志有点受宠若惊。
“做得到做不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做。”
“……想！”
“你担心影响现在的工作，到头来这个项目做不好，还把养家糊口的饭碗给丢了是吧。”
“嘿嘿，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做事先吃饭，任何人都不例外。不过首先问问你的内心，想想你是想一辈子做那些换成任何人都能做的平淡工作，还是去做一件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让自己铭记终生老有所忆的事业。”赵敬然接着说，“我答应你可以在不影响你现在工作的前提下先兼职去做个方案出来，如果我满意了，你再正式加入海洋建筑，怎么样？”
“老有所忆的事业。”大志看着赵敬然咧嘴笑的很兴奋，“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相信你的头脑，更重要的是你的人品和价值观。”赵敬然接着说，“不过这个项目还需要建筑设计以及统筹规划方面的能力，想关人员我已经选好了，后续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好的，谢谢你赵哥。”
“另外如果你还有技术过硬的朋友也可以推荐来海洋智慧，一来我们确实科技部在招人，另外我想如果有值得信任的人跟你一起做这个项目会更加顺利一些。”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个人我可以试着推荐一下。”
“谁？”
“小明，上次咱们去深圳的时候你见过的。人品没得说，技术也过硬，就是命途多舛，现在在外包公司每天早八零七，都快，我们几个上次好不容易见个面，我看他不但面黄肌瘦，连提前谢顶的危机都快来了。”
“八零七？这又是什么新鲜词汇？”
“这个在现在的互联网公司里边可不是什么新鲜词汇了，八零七就是早八点上班，晚十点下班，一周干七天，比996还狠。要不说呢，中国这些资本家比技术创新虽然差了点，可这歪门邪道压榨员工那是个顶个的牛，还动不动给你灌输‘艰苦奋斗，以司为家’的鸡汤，再辅之以什么‘无青春不奋斗，公司好你就好’的大馅饼，那着实比资本家们的温水煮青蛙更加可怕。”
“这种吃人血馒头的公司，为什么他还在那儿呆着呢？”
“其实他早就有好去处，他女朋友家就是开大公司的，本来一直让他去，但小明这人有骨气有志气非要靠自己的实力证明给他们家人自己不是那种吃软饭的主儿，这才要留在那个吃人的外包公司，还说累是累，但是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东西，然后厚积薄发完成鲤鱼跳龙门，土鸡变凤凰。”
“你这土鸡朋友确实挺有意思的，回头你想好了可以找他聊聊。大志，这个项目是我的一个梦想，希望也是你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