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 十九

三人在等袁大军期间,上官稗没话找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老妇一些家庭琐事,那老妇警惕性颇高,涉及到房屋等略微敏感的话题,她都说是老袁操办的,她不知情。说来说去,只说了她自己姓张。

上官稗和吴也哉相视苦笑间,听到门外“突突突”的摩托车马达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屋外戛然而止,随着“啪”地一声,摩托支脚被打起,一位微胖的矮个老头,头发银白笔直,脸庞棱角分明,风风火火冲进大门内,将手中钓鱼竿及装有两条小鱼的网兜往老妇面前一丢:“收起来!”

老妇毫无怨言,真乖乖弯腰拾起钓鱼竿及网兜,进里门而去。吴也哉暗想,袁大军在家说一不二,地位不一般啊!他老婆刚才这也不知、那也不晓,搞不好是真话呢!

“你们是法院的?”袁大军进客厅后,上官稗、吴也哉相继礼貌地站起身来,袁大军则毫不客气地问道。

“对,我们是袁山区人民法院的!”上官稗微笑着回答。

“你们是来强行搬我屋子的吗?除非我死!”袁大军猛喝一声,声如炸雷。吴也哉毫无心理准备,倒被他吓了一跳。

“你看,我们两人的样子,像是来强行搬你的屋子吗?”上官稗毫不慌乱,摊一摊双手,仍微笑着对他说。

“那你们来干什么?”袁大军上上下下、左右左右仔细打量了上官稗、吴也哉一阵后,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呀,是来听故事的!”上官稗清晰地回答说。

“听故事,听什么故事?”这下不仅袁大军迷糊了,连吴也哉也迷糊了。

“你和袁满妹是亲兄妹,为什么双方关系会闹到这个地步,其中肯定有故事,我就是来听这个故事的!”

“哦?真的?”袁大军明显不相信。

“你不愿意说么?”

“我当然愿意说,只是怕你不愿意听!”袁大军一下来了兴趣,兴奋地说。

“你愿意说,我们就愿意听!”上官稗毫不含糊,一屁股坐沙发上了。

“你快坐,你快坐!”

“我自己已经坐好了!就等你将故事呐!”上官稗拍拍沙发扶手说。

“好,好!”袁大军边说边用眼睛在客厅中搜寻,很快锁定了一张小方凳,几步奔过去,抓在手里,退回到长沙发边,将小方凳放屁股下靠上官稗坐下,“这事在我心里憋得难受,真没地方诉说呢!”

“我不是来听了么?”上官稗及时接茬。

“好、好,法官你贵姓?”袁大军兴奋异常,也客气了许多。

“我姓吴,这位是我们法院执行局上官局长!”吴也哉在旁边介绍说。

“老婆子,客人来了怎么不倒茶?”袁大军听了,转头对着里门大喝。

“来了,来了!”老妇在里面高声应道。慌乱的身影很快从里门出来,在客厅方桌旁捣鼓了小一阵,端出两杯热腾腾的菊花茶来。

上官稗、吴也哉再不推辞,致谢后,接了茶水,放沙发边茶几上,上官稗对吴也哉说:“现在,我们好好来听老袁讲讲故事啰!”

袁大军老婆给上官稗、吴也哉倒茶水时,袁大军已站起来,不久手里即端着一个搪瓷杯,重又坐在小方凳上,他对着搪瓷杯饱满地喝了一口水,将搪瓷杯放水泥地板上,开始诉说他自认为的“血泪史”。

“说来丢人啊!当初‘满逼’…”

袁大军的方言土语将“满逼”两字咬得特别响亮,上官稗、吴也哉则觉得格外刺耳难听,上官稗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忙阻止说:“老袁,讲故事嘛,可别这样粗鲁哟!你以前是怎么称呼你妹妹袁满妹的?”

“我叫她‘小满’啊!”袁大军顺口说。

“那就叫小满吧!不要再叫‘满逼’了,多难听!”

“我骂她‘满逼’有几年了,一下怎么改得过来?”袁大军讪讪地说。

“你叫她‘小满’叫了多少年呢?”上官稗含笑问。

“从小就这样叫她啊!呃,大概有五十多年了!”

“叫了五十多年的称呼,怎么恢复不过来呢?”上官稗见他低头还在犹豫,又不经意地说,“从你以前对袁满妹的称呼来看,你们兄妹感情情其实很深呐!”

“怎么不深?我就一个妹妹啊!可她太不像话了,这满…”袁大军鼓着腮帮,望了望上官稗,终于没有将难听骂人的称呼完整说出来。

“当初她抱着八个月的女儿回来,她女儿才这么大。”袁大军说话时,用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比了一个足球大小的手势。

他终究没有称袁满妹为“小满”,也不敢再用难听的“满逼”,便直接称呼为“她”。吴也哉暗暗为上官稗的说话艺术所折服,谈笑之间,不但拉近了法官与袁大军之间的距离,还将袁大军与袁满妹之间的仇恨与冲突,也在悄然之间消除了一些。

“他女儿现在将近二十岁,都长这么高了!”袁大军又比划了一下,“这一二十年间,不都是我从中帮忙的吗?”

“这带孩子,你也能帮忙?”上官稗冷不丁又问。

“我帮不了,我老婆帮她啊!”

“我倒是忘了这一节”上官稗假装疏忽,接着又提醒说,“听说她回来袁山时,带了十多万元抚恤金,这可是一笔巨款,那时的钱,可比现在管用得多哦!”

“她是带了一点钱回来。可不是用来建房子了么?她没工作,坐吃山空啊!她落户在村民组、小孩读书、平时有个三病四痛,哪次不是我帮衬?”

“她只有你一个哥哥,你只有她这个妹妹,你不帮她,谁帮她?”上官稗说。

“就是这个理!乡里乡村之间,有事也要帮,何况是亲兄妹?”袁大军眼光里露出一丝温情来,可仅是一闪而过,“她忘恩负义,太伤我心了!”

吴也哉知道,袁大军总算要说到正题上来了,坐直挪了挪身子,上官稗也是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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