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姜为什么会诬告急子?说白了,无非就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
在宣姜新婚之时,发现自己要嫁的卫国第一公子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老夫配少妻,蛤蟆配嫦娥,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只是身在异国他乡,哭诉无门,只得忍耐。
齐禧公得知女儿被骗,火冒三丈,可冷静下来一想:本来就是政治联姻,女儿嫁给谁不是嫁?世子保不准哪天就被废了,就算不被废,继位国君也是很多年后的事了,现在直接嫁给国君,比嫁给世子划算得多,自己还平白长了一个辈分......冷静下来后的齐禧公发现宣公这顿骚操作还让自己占了不少便宜,索性将错就错,默认了这个事实。
宣姜生下公子寿后,宣公就带她回都城宫中居住,急子又经常进宫探望母亲夷姜,就这样,本该是夫妻的两人相遇了。宣姜很快就被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相貌气度所折服,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年轻公子就是自己原本要嫁的夫婿——急子,一颗沉寂的心顿时活泛了起来。
急子是个孝子,经常进宫探望夷姜,不可避免的与宣姜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宣姜敢想敢为,只是碍于礼法,再怎么大胆也只能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隐晦的向急子表露自己的爱意。
急子却不似宣姜,虽说他也对这个本应是自己妻子的女人略有好感,不过在他心中还是有伦理观念,父子之礼的,他爹干的那些事儿他可干不出来,对宣姜的频频示爱只能是视而不见,佯作不知,在夷姜上吊自尽后,为避免与宣姜见面的尴尬,也不再出入后宫。
宣姜的想法有错吗?没有,绝对没有!若有甜瓜相伴,谁愿啃老葫芦?少妇情怀也是诗,奈何急子却不能体会诗中韵味,只能装傻,怪谁?只能怪他那倒霉爹跟她那死鬼老公。
闺情有意托月老,同心无缘付襄王。
所以,宣姜虽有怨气,却也谈不上什么恨意,直到十几年后,急子三十三岁生日那一天。
宣姜的儿子公子寿,生性仁厚,而且与急子十分要好,宛如亲兄弟一般。急子三十三岁生日,两人在一起喝酒庆祝,谈天说地,兄友弟恭,十分融洽。
而宣姜的另一个儿子——公子朔,虽然年纪尚小,却心性狠毒,有争世子之心,对他的两个哥哥,是欲除之而后快,眼下急子是世子,先搬倒他再说。
于是来到宣姜面前委屈巴巴的哭诉:娘啊!今天急子哥哥生日,我去给他祝寿,他却指着我的鼻子让我管他叫爹,说娘原本就是他的媳妇,却跟了我爹,还骂娘是个淫妇,早晚要把娘连同国君之位一起抢回去,孩儿气不过,才说了他两句,他就动手打我,不是孩儿跑的快,就被他给打死了,娘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对公子朔的这套说辞,宣姜当然是不信的,她甚至巴不得急子能把她抢回去,可公子朔的话也点醒了她:是啊,国君这身体眼看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要么是急子继位后娶了她,那当然是最好,皆大欢喜。
要么急子继位,自己独守空闺,要知道宣姜才三十来岁,独守空闺多难熬?
宣姜决定最后一次试探一下急子的心意,派人将急子召来。
“不知庶母召见,是有什么吩咐?父亲为何不在?”
“正是要回避你父亲,我虽住深宫,却也时常能听到国人议论国政。”
“不知都说些什么?”
“无非是国君昏聩,荒淫好色,纳媳为妾,只怕有一天国人倒戈,你爹死无葬身之地!而如今,只有你急子继任国君,才能保住江山社稷!”
“那岂不是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
"你母亲夷姜本来就是你祖父的妾室,而我,本应是你的妻子,十七年了!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怨言?你爹也该还还借你的债了!”宣姜越说越激动,竟一把抱住急子,声泪俱下,好不惹人怜爱!
大孝子急子当然不会答应,一把推开宣姜,夺门而去。
宣姜想想自己身为齐国公主,才貌双全,却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心中的苦楚又有谁知?可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应该是恨荒淫的卫宣公,还是正直的公子急子。
如今明明白白的勾引都被拒绝,满腹的怨气都化成了对急子的恨意,宣姜决意除掉急子。
要说一个女人恨一个男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非要说一个,那就是因爱生恨。
宣姜又哭哭啼啼的将公子朔的话添油加醋的向宣公转述,宣公本来就视急子为眼中钉,眼下宣姜的话直中宣公软肋,不禁勃然大怒:这个畜生,竟敢对庶母无礼,还要夺我君位,非杀了他不可!
不过宣公也明白,仅凭宣姜和公子朔的一面之词就杀掉急子,似乎有点牵强,急子又没什么过错,在卫国口碑极好,明着杀势必会引起朝野动荡,只能暗杀!
宣公跟宣姜一商量,决定派急子出使齐国,在他的必经之路——莘野埋伏下杀手,等急子到来,就把他杀掉!
两人在房内密谋,却不想隔墙有耳。
正是公子寿。
公子寿前来拜见母亲宣姜,走到门口,无意中听到了两人这番谋划,心中不禁为急子担忧,为使急子免遭劫难,他立刻跑到急子家中通风报信。
"兄长此行万万不可!明里是出使齐国,实则是要谋杀你,父亲已在莘野埋伏了杀手,兄长还是离开卫国,去投别国吧!”公子寿将宣公与宣姜的密谋一五一十的告诉急子。
春秋时期各国对于避难诸侯、公子是相当仁义的,会在其在本国享受待遇规格的基础上,提供下降一级的待遇,比如前面提到的太叔的儿子公孙滑,宋国的公子冯。以急子在卫国的名声,随便逃往哪国,都是绝对的座上之宾。
急子闻言,惊讶不已,随即泪流满面:想我急子,活了三十三年,从恶不愿,从善不得,生于天地间,竟为亲生父亲所不容!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去死!
“兄长,你还是避一避吧!”公子寿急道。
“逆父命求生,不可”!急子态度坚决。
...........
公子寿再三恳求,急子就是不为所动,万般无奈之下,公子寿只得告辞。
公子寿见急子态度坚决,也就放弃了劝说急子的念头,但是兄弟情深,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急子送死,于是找到他的老师——左公子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想看看老师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下急子。
听公子寿说完,左公子长叹一口气:公子,你可是好心做了坏事!
公子寿讶然:老师此话怎讲?
“公子可知卫国第一剑客是谁?”
“不知”。
“正是你哥哥——急子。你若是不告诉他实情,那些杀手很难得手,如今你告诉他实情,他一心求死,反而活不了了。公子啊,现在谁也救不了他。”
公子寿大惊失色,口中喃喃自语:是我害了我哥!我一定要救他!
很快就有了主意。
出发的时候,急子正准备登船,才发现另有一条船停在岸边,船头站着一人,正是公子寿。
公子寿见急子已到岸边,拱手行礼:兄长为守孝道,慨然赴死,小弟万分钦佩,特在此备下薄酒,为兄长饯行,这可能是我们兄弟永诀之时,兄长莫要拒绝。
急子感动不已,上船与公子寿相对而坐:我一将死之人,能有像贤弟这样的知己,足慰平生,今天我兄弟二人喝个痛快!
兄弟二人四目含泪,相对而饮,都知道是生死离别,喝得很是痛快,公子寿又频频向急子敬酒,很快,急子就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公子寿见急子已醉,慌忙叫随从将急子抬到岸上,并明他们好生照顾,等急子醒后,就带他逃往别国。而他自己则带着急子的白旄,驾着渡船,向莘野驶去。(白旄就是牦牛尾巴系在旗帜上端,春秋时期,代表国君出使,必须持白旄)。
几天之后,公子寿终于到了莘野,早早埋伏在此的杀手们一拥而上,将公子寿的渡船团团围住,公子寿站在船头,手持白旄大声质问:我是卫国公子急子,你们是什么人?
这帮杀手并不认识急子,见来人手中握有白旄,又亲口承认,误以为公子寿就是急子,大喝一声:找的就是你!也不再废话,一刀砍下了公子寿的脑袋!
而急子醒来之后,发现公子寿不在,自己的白旄也不见了,立刻明白过来:弟弟这是替自己赴死!
慌忙吩咐随从,驾着渡船快速向莘野方向驶去,希望能在半道追上公子寿,免得他无辜送死!
等他追上公子寿渡船的时候,只见船上围着一帮凶神恶煞的杀手,心中顿觉不妙,连忙跳上船头,正欲询问情况,忽然看见船头边缘的一具无头男尸!再看看角落里扔着的白旄,马上判断出来,眼前这具尸体正是自己弟弟,不禁放声痛哭。
片刻之后,急子止住哭泣,对着杀手大骂:你们这帮混账,我才是急子,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为何害我贤弟!
杀手们一看又冒出个急子,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挥刀向急子砍来,急子见弟弟已死,只觉心已成灰,也不作反抗,任由杀手的屠刀向自己砍来........
兄弟相爱,争相替死。
卫国人为了纪念这两位公子,也作了一首诗歌:
诗经·邶风·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当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宣公面前的时候,宣公不禁悲喜交加,急子死了,算喜,可公子寿却是他最满意的接班人,如今也被自己害死,悲痛不已。
也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悲伤,或是年事已高,在两位公子赴死后,不到半年,宣公也死了。
回顾宣公丑陋的一生,惊讶的发现这家伙还是个神人!
古往今来的君主,勾搭后妈的,有!强占儿媳的,也有!杀儿子的更不在少数,可是 把这三种缺德事一个人占全的,放眼古今,唯有宣公一人!
开天辟地头一遭 !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而卫国的荒诞剧并没有随着宣公的死去而落幕,后面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