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加理想给孩子,那不是爱,是耍流氓!
穆岚 米宅 2019-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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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出生之前始谋划
在孩子出生以前,我几乎都给她规划好了人生。
出生之前,我要补足DHA、维生素,让她智力有个好基础;孩子一岁前开始得上早教;三岁起上个好幼儿园;五岁差不多该开始学游泳和钢琴,文体并举;六岁开始得练习羽毛球和书法绘画,再晚就错过启蒙时机了;小学以后必须参加读写强化和数学竞赛,语言表达和逻辑思维不可偏废;五年级以后开始参加海外夏令营,视野非常重要;初中最好省实验或者外国语,不行高中就进国际班……
我甚至认真研究过朋友海外生子的合理性。要是第一胎赶不上了,不行第二胎到美帝生一个去,利用美帝的政策,做一回美国人的老娘。将来这孩子万一有心要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拿着美帝护照考个常青藤不就省力多了么?
薛涌的书已经看了一堆了
老公听了就只是笑,说你这样是要把自己人生的做不到的东西全都强加给孩子么?
我说,我对孩子有要求、有期待,做个虎妈有什么错么?
老公笑了笑,说不急,慢慢来。
转眼间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似乎前面都是按计划进行的——早教是从45天一直坚持到快上幼儿园;幼儿园标准每月四千块,已经是非发达城区里比较好的了,每天放学后还有美术和舞蹈的兴趣班;每到假期带着她看博物馆、动物园、海洋馆;家里的绘本已经塞满了三个柜子,语数外全覆盖了……
然而我又开始焦虑了,这孩子怎么在美术上不见天分啊?这孩子的舞蹈怎么长进不大啊?幼儿园老师评价的对数字敏感的孩子里怎么没有她啊?是不是得再加强一下?
将来上小学去哪一个?周边的学区房是什么情况?当年买西开发区的房子,就是图它离外国语中学近,没准能捞上个划片的机会。后来明确了西区这个外国语中学压根不搞划片这一说,充其量也就是个离名校近的普通房子而已。
现在要上郑州中学一附小有什么要求?究竟是在西开发区上学了,还是再努努力,往城里的更好的小学挤一挤?
有时候,这种无穷无尽的问题都让我头大如斗。借用朱自清先生的话说就是“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终于,有一次我对着老公爆出了怒吼“你怎么就对孩子的成长培养这么不用心!”
老公却很淡定,道:“不是不用心,是不想照你的那个方向‘用心’罢了。”
2 成长路上”惨“见闻
老公是小县城里长大的孩子。
用他的话说,就是那种裤脚上的泥点子都没洗掉的“城里人”——爷爷是纯正的贫农,爸爸当兵、提干、念书,多年后回乡才算进个县城落了脚。
老公当年硬着脖子考试,考进了市里的重点初中,接着考进省重点高中,一路杀进985大学,按道理说也是学霸一个级别的人。
但是他就不同意我对孩子的成长培养计划。
他说,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开心的童年——小学,别人家的孩子在操场上撒丫子疯跑、骑车追逐的时候,他在参加语文读写竞赛和数学奥林匹克的培训班;初中,别人家的孩子看了《篮球飞人》之后聚到球场上争高下的时候,他在进行每周一轮的中考模拟强化;高中,住校的日子里每周有半天时间休息,被戏称为“放风时间”,但更多的时候,他是睡个午觉起来就继续到教室里做卷子。一路上,有过很多同学,渐渐的擦肩而过;有过许多勤奋到不像样子的同学,最终也杳无声息。
初中的时候,他们班里有一个乡镇考过来的学生。为了让这孩子能在“市里的重点初中”念书,同学爸爸外出务工,同学妈妈在离学校两里多地的路边找了一个铁皮棚子。对,就是我们理解中的铁皮棚子,不到十平米,吃睡都在铁皮棚子里头,拉撒在旁边古老的公厕里解决,四季洗凉水,于是一到严冬,双手又肿又裂。够苦读了吧?搁现在,上个感动中国都差不多了。但是,中考的时候,这位同学名落孙山,然后再无音讯。老公直到现在都记得这位同学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充满了父母的殷切期望,叫“云端”。
老公考入的那所重点高中,就是让无数考生闻之色变的“八校联考”中的一所,号称考生百分之百进入二本以上,百分之七十进入一本。但是,宿舍所有的窗子统统是铁条焊死的,宿舍楼一共只有三层,然后第二层的阳台上伸出去一米多的铁栏杆,铺着密密麻麻的防坠网。教室的木框窗户上倒是没有栏杆,但是坐在窗户边上的基本都是班主任放心的学生骨干或者成绩稳定的同学。
据说当年的重点高中已经搬迁走了
到了985大学里,一位同学就寻了短见。原因是这位山区小县城的“状元”来到大名鼎鼎的985牛校之后,一下子“泯然众人”——连专业的前10名都挤不进去,而且处在一种“无论怎么努力,都在方法技术和智力能力上不可超越”的状态。这个状态维持了两年,其间那位同学试图通过谈恋爱的方式来缓解压力。手机不普及的时代里,风雨飘摇的鸿雁传书不能解决感情的矛盾。最终出问题的恋情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学院领导前往那位同学家里告诉家属这一噩耗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家的棚屋上是没有玻璃窗的,所有的窗子是用两层大棚塑料布封起来遮风挡雨,两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新世纪以来中国大学自杀比率其实是下降的,恰好与农村子弟进入高等院校的比例骤降同步,“寒门贵子”越来越难。
老公说,除了对极少数天才,教育都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把教育的计划排得太严谨、期待调得太高,弄不好会让孩子累、自己更累。他爸妈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211、985这些东西;也不太理解什么奥林匹克竞赛的精髓要义。老头老太太当年就一句话,儿子,咱家没钱没权,将来你要想过好日子,靠你自己念书;你念到哪里,爹妈就给你供到哪里,砸锅卖铁也供你读。
3 认清现实知进退
不同的阶层,孩子们教育的起点其实已经天差地别。
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小市民,自己为了生存已经疲于奔命,一方面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另一方面也没有足够的智力能力去陪伴孩子一起成长,一旦自制能力差一点,沉迷一个赌博或者国产电视剧,一边放不下手里的幺鸡白板,一边要求孩子去刻苦用功好好念书,有多大可能?
作为次底层的小白领,虽然物质上稍微饱足一点,但是为了维持这份饱足,时间被占用得所剩无几, 眼界已开,但经济实力未到,在拼命追求“更高”一个级别教育资源和教育风格的时候已经穷尽心里,已有的智力积淀没有时间也谈不上与孩子分享。
有钱有闲有资源的精英,可以有更多的余力来培养和教育孩子,赋予他们更开阔的视野和更先进的思路。
而真正口含天宪的家庭里,整个学校的教育培养体系都是量身定做的。想进哪个学校就进哪个学校;哪门课学不好,这门课以后就不用开了。回头别人问起来,回答必须是义正辞严的“个人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
《人民的名义》都情不自禁引用了这句名言
所以,孩子们教育的长跑过程中,起跑点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这条线就是我们这些做爹妈的目前的境界和水准。想明白了这一点,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指责“孩子没出息?”
与此同时,不同阶层对孩子的教育和期许是不一样的,但最好是脚踏实地的。
孩子的将来,究竟是做最基本的产业工人,还是做智力劳动,还是做规则制定者,需要的素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残酷的时代里,注定了做规则制定者的只能是少之又少的一部分人;智力劳动的比例已经随着技术发展而逐渐扩大;但是底层劳动者之所以底层,是因为其劳动的方式附加值低、可替代性高,一个可替代的东西怎么可能卖得上高价钱?
水库的欧神曾经有一篇挑动无数人神经的文章,说他对自己女儿的期许,不是站在台上表演钢琴十级的弹奏,或者引来掌声雷动的舞姿,而是坐在包厢里能够欣赏这些艺术,然后一拍大腿,说“好!来人,打赏!”
反倒是底层劳动人民好像特别热衷于孩子学习琴棋书画,却不知这些东西对于孩子将来的人生定位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帮助?究竟是用以自娱的,还是用以交换的?一个充满了艺术梦想的底层劳动者,究竟是更高雅,还是更悲剧?顾长卫曾经导演过一部电影《立春》,就讲述了一个在十八线小县城里爱好美声和歌剧的文艺青年的悲剧。
电影《立春》
更不用说这些看似文艺雅致的技艺背后都需要大人孩子齐心协力的长期投入。你只看到郎朗、李云迪,看到张怡宁、邓亚萍,就好比总看到金字塔尖顶入云,却看不到每座金字塔下头无数垒石不见天日;每一个顶尖的刘翔、林丹背后都是数以千百计的“不顶尖”铺垫;每一次如同王宝强一样令人欢欣鼓舞的“逆袭”背后,都有无数“横漂”失败的尝试。
只不过舞台的聚光灯永远不会打到他们身上,人们不会留意罢了。恰如巴菲特先生那句提醒投资创业者不要只看“成功案例”的话:“死人不会说话”。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曰: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对生存阶层的焦虑,使得人们不惜一切代价的试图往上爬,按说这个也没啥错。但是,对于自己在哪个阶层都不清楚,却总是地命海心、眼光远大,指望着孩子一飞冲天,那就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水平和革命事业的困难。
每一个爸爸妈妈大概都得残酷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大人的理想应该自己去实现,不要把阶层提升、光宗耀祖乃至改变世界这么光荣伟大的任务都强加给孩子,那不是爱,那是耍流氓。
4 结语
高喊政治正确的口号其实是一件挺便宜,但是也挺昂贵的事儿。
便宜,在于兑嘴的时候又不花钱,喊喊而已;昂贵,就在于真这么落实的时候,受到的冲击远比想象的大得多。
君不见,白左大本营的欧洲,博爱仁义满地开花,连默克尔大妈都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拥抱那些流离失所的叙利亚难民。然后呢?难民重获新生的感激大概只能维持半个月,然后就是接踵而来的吃穿生育领补助、拒绝归化不认同。一点点做得不好,人家就要往阿訇们的大清真寺里跑,惹毛了就要高喊“真主至大”。英国鬼子就比较鸡贼,宁可交钱,也要止损,坚决脱欧。
心灵鸡汤看多了,总觉得一切皆有可能——确实有可能,但是当可能性小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鸡汤,而是毒鸡汤,喝了要拉肚子的。
如果做爹妈的自己不上进、不努力,还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大有可为,那就真是个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