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酱,几乎是在娘胎里就和面包搅在一起了。
两个人的妈妈是一个纺织厂的工友,一年进的厂,隔年结的婚,怀孕也似乎是在同一个夏天。当厂院里的老槐树叶子快要落尽的时候,两个女人的肚皮已经高高的隆起,行动变得非常笨拙了。她们喜欢在午休的时候并肩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墩子上拉呱。
果酱妈老家是东北的,家人总是给她盛满一饭盒的酸菜猪肉粉条,偶尔再配上一个荷包煎蛋,或者几片酸凉的腌萝卜,捏上俩馒头,可不就是一顿管饱又馋人的午饭么。
面包妈嫁的男人从浙江来,口味自然和本地不同,打开那只精巧的双层提盒,上层放米饭,下层呢,有时是一块黑褐色的熏鱼,鱼块被油锅烹炸的外酥里嫩,凑近一闻,老抽的香气混合着棉白糖的甜腻扑面而来,一层厚厚的蒜末更是勾魂的香;有时又是几块炒年糕,其间是几截葱花,切得很窄的白菜条,以及几片肥瘦相宜的五花肉片。果酱妈看的目瞪口呆,直咽口水。
看到果酱妈的馋样儿,面包妈提议,干脆俩人换着吃。果酱妈一听,头跟捣蒜似得,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从此,两个女人各得其所,吃的心满意足。男人们也发现,老婆的饭盒压了又压,还是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自然是喜上眉梢,因为常听老人说,吃的这样泼辣,准是儿子。
来年的农历六月中旬,两个女人又一起住进了市立医院的同一间病房。很快,冰冷光亮的手术刀利落的划开了女人们的肚皮,果酱和面包终于登场了。
果酱,在面包出生两天后才呱呱坠地,那天正好是农历十五。“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可惜是个闺女——”多少年了,果酱妈总是这样唠叨。
本不待见,果酱偏又生的黑,她妈心里着急,逢人打听,是不是怀孕时熏鱼吃多了?似乎听老辈说,酱油会让女孩子的皮肤变黑。可是,急也没用,一切尘埃落定,谁让自己贪食了人家的菜饭呢。果酱妈懊恼不已,却也不敢告诉家里人。从此,便有心疏远了面包妈,虽说也照常说话,可就像掺了水的鸡汤——到底是味儿淡了些。
那年,刚入秋,厂院里的老槐树还枝叶茂盛的时候却被人移走了,据说新上任的厂长在这转悠了几天,觉得这棵老树挡了他的运势。树移走了之后,厂子并没有兴旺或衰败,只是厂院忽而变得空旷了,其实,自从女人们不来拉呱,老槐树早已不说话了。
两天后,拖车运来了几件雕塑,有奔跑的,掷球的,姿态各异,很是热闹。厂办主任给大家解释说,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上级这么要求的。奇怪的是,原先的石墩子还在,倒也没人记得,只是孤零零的呆在热气腾腾,生气盎然的新景旁边,好似被遗弃的前局棋子,只剩下破败之相。
冗长的开头过后,终于要翻页了。割过几季的庄稼地每三两年要深翻一次,地下的泥土终于曝露于晴天烈日之下,得以喘息。
果酱和面包三岁的时候进了厂办的幼儿园,六岁一起上了子弟小学,两人一日日地长大了。
果酱还是黝黑的皮肤,只是个头窜了又窜,比面包足足高出一头,她是个气性大的姑娘――大家都这么说。
(暂时想不出怎么编了,先碎觉~)